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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难为(60)

“你……你不打算报仇?”胡纯疑惑地着他,天妃娘娘的死,他也不弄清楚吗?

“什么仇?”雍唯冷笑,“就如同炬峰能大致感觉到我,我也能感觉到母亲,她没死,好着呢。以她气息之强盛,我觉得她正在发火骂人。”

胡纯一下子松懈了,甚至瘫坐在地上,喜极而泣,“太好了!”

雍唯看着她,眼里浮出暖意,突然想起什么,在身上摸了半天,把青霄镯从袖袋里翻出来,“这个是父亲给我的,既然母亲把它送你了,你就一直戴着吧。”

胡纯接过镯子戴上,心里五味杂陈。

“对了,你没把天妃娘娘还活着的事告诉天帝吗?”胡纯又糊涂了,如果天帝知道,怎么还非让她招认杀人呢?

“我没告诉他。”雍唯脸色一寒,“他似乎对母亲的死,很欣慰。”也不仔细调查,随便找个傻子顶罪,恨不得六界都尽快认定天妃已死的结论。是为了天狐?雍唯冷冷一哼,肯定不是,情感于他,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胡纯已经开始摁太阳穴了,天宫的事情太复杂了,夫妻父子都太复杂!“我不要想了!爱谁谁!头疼头疼,我伤没好吧?”

“你烤的野鸡真难吃。”雍唯不满地评价。

“你还好意思说?”胡纯瞪他,“找怎么个荒山僻岭,什么都没有!还不能用仙力,你说,我怎么弄好吃?别说吃了!晚上怎么过?被子褥子,你打算让我用树叶织吗?”

雍唯被她训得讪讪的。解释说,“这里有涤仙泉,泉水可以洗去仙轨,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胡纯不理他,对他嫌弃她的厨艺很不满。

“这样……”雍唯盘算,“我们用黛宫扇,飞快地到一个镇子上买东西,只要不超过半柱香,仙轨就不很清晰,我们再把泉水洒在身上,更不容易追踪。只要每半柱香换个地方,应该就不成问题。”

“好好!”胡纯喜形于色,“不如我们回世棠宫拿吧?”

“不好。”雍唯摇头,“谁知道世棠宫里哪个是天宫眼线,反而比别处更加危险,绝对不能回去。”

胡纯又头疼了,家也不像家!

依照雍唯的方案,胡纯和他以蚂蚁搬家的形式,陆续买回了油盐酱醋,被褥衣服。雍唯对缺少什么一无所知,胡纯买什么他就拿着,只用算着时间,提醒她换地方就行。胡纯买得很不称心,因为不够时间挑选,仓促跑了好几个市镇,终于大致置办齐全。她这个主力还没说什么,雍唯倒嚷嚷说他累坏了,指出陪她买东西比修量天尺还累,倒在新搭建的地铺上,宣称自己筋疲力尽,要睡两天才能歇回来。

胡纯早在和他湖底养伤的时候,就知道神主大人被服侍惯了,这种平民生活别指望他,只要他不挑剔,不添乱,就算配合她了。几天日子过下来,胡纯深刻体会到了神主的可怕,可以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油瓶子倒了别说扶了,还会嫌脏了他的眼,一脚踢开,喝口水都不愿意自己去祭殿另一边的泉水接。

胡纯每次心里有点儿抱怨,看他盘膝坐在破烂的窗边看书,就算穿着市集上买来的粗糙衣服,梳着她给扎的简单发髻,还是那么俊美贵气,想到他原本还可以端坐在世棠宫里当他的神主大人,全是为了保护她才沦落成这样,又很心疼他,于是就心甘情愿地伺候他了。

现在神主大人连一点小仙力都不能用,比湖底的情况更糟,幸好他也明白落难了不应该瞎讲究的道理,胡纯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让穿什么就穿什么,基本没有意见。唯独不愿意陪着去买东西,导致胡纯用什么都得省着,每次要买什么雍唯都推三阻四,一脸不情愿。

日子一平静,就过得快,山里的时间很多时候像静止了,可每次急急慌慌去市镇买东西,一问年月,又一下子过去好久。雍唯买了很多书,他个性沉冷,在祭殿与世隔绝的生活,也不觉难熬,反而生出些避世修心的感觉。

胡纯本是喜欢到处窜的凑热闹脾气,现在天天忙着张罗生计,也不觉得烦闷。

这天她正采果子,发现天以很快的速度阴暗下去,她经历过鳐鱼精兴风作浪,顿时害怕了。匆匆跑回祭殿,雍唯正在和自己下棋,她扔下果子扑到他怀里,一脚踩在他棋盘上,棋子迸得到处都是,雍唯也没生气,反而抱住她,笑话她说。

“变个天而已,就吓破胆了?”

话音未落,几个大火球从天而降,瞬间把已经变成黑夜的天空照得红火明亮,呼啸着坠落到地面上,即使在很远的地方,高在山顶的祭殿也感受到强烈的震动,屋顶的瓦纷纷掉落,雍唯把胡纯搂在怀里,替她挡住周遭的危险。

震颤终于平息,雍唯拉着胡纯到窗边往外看,远处的地面上冒起冲天烟尘,天空亮了一些,还能看见火球们飞过时残留的灰烬痕迹。他们在高远处,所见尚且如此可怖,被火球击中地域的城镇和百姓一定已陷入炼狱。

胡纯吓得呀了一声,这可比鳐鱼精制造的灾难凶多了。她扭头想问问雍唯是怎么回事,发现他眉头紧皱,看着天地疮痍,神情凝重。他的头发上,衣服上落了很厚的灰,耳朵还被擦破了,耳郭上鲜红刺目。胡纯心疼了,想起刚才他下意识地就护住她,心里又暖又甜,轻轻拂他头发上的灰。

雍唯陷入思绪太深,都没感觉到胡纯的动作,直到她问:“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雍唯用鼻子长长出了口气,肯定说:“有人在动量天尺。”这分明是胡乱触碰命轮导致的异常天相,“如果继续胡来,还会有地动天破之灾。”

“那……”胡纯又忧又惧,“你要不要……”

“不管!”雍唯如今没有阔大的云袖了,甩手的动作威力全无,像发脾气的小孩扭身离开,“天地,六界,都不关我什么事!那不是有天帝诸神么?他们也不该继续吃干饭了。”

胡纯也离开破损的窗口,她没说话,雍唯不去涉险,她偷着放心,可万一他猜中了,灾祸继续扩大,他这样冷眼旁观似乎又是不对的。

“雍唯,”她坐到他身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雍唯用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个:“嗯。”

说完了,还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

胡纯的心情原本很沉重,可被亲了就一下子笑了,她顿时释然了,生也好,死也罢,她就和雍唯一起!没什么可忧虑操心的。

第42章 牵累

胡纯平常买东西的几个城镇,大多受了灾,胡纯从小生活在嘉岭,数百年来没经历过任何灾祸,所以她很难想象“天灾”会造成怎样的苦难,鳐鱼精水淹广云岛让她有凄惨的感觉,可比起人间城镇的惨状来,那只不过是轻微受损。

胡纯带着雍唯来买盐的时候,灾祸已经过去三天,对她来说,天空放晴了,浓烟消散了,灾难就过去了。所以城镇的模样让她猝不及防——所有的房屋悉数倒塌了,残存的墙壁在巨大的废墟上显得孤零零的,整个城镇过了火,焦黑一片,像一夜之间被洗去所有颜色。人们不知道是逃走了,或是死了,原本熙攘拥挤的街市只有几个人沉默走过,他们彼此不交谈,不看,都闷头走自己的路,胡纯甚至怀疑他们是盘桓不去的冤魂。

非常安静,哭声,说话声,什么都没有,整个城镇死去了。

“走吧。”雍唯拉着她的手,淡然说。

“雍唯……”胡纯皱眉,她有一种走在河边看见有人溺水的感觉,救吧,自己也很危险,不救,又亏心得厉害。

“会有人来处理善后的。”雍唯说,明显有自欺欺人的嫌疑,其实他知道,几个城镇的毁灭对他父亲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父亲只会加紧做两件事:找擅动量天尺的人和找他。“走吧,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现在对他和胡纯来说,可能更加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