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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难为(62)

“雍唯!雍唯!你别走!”

眼泪又全冒出来,不过有人替她擦去了。

雍唯叹了口气,“没走,走不了了。”他无奈地说。

胡纯躺在已经没了顶的祭殿里,雍唯就坐在她旁边,周围很安静,灾难已停,可她还是很惊惧,一下子扭腰搂住雍唯的脖子,呜呜继续哭,因为害怕,也因为羞愧,她到底拖累了他。

“慢着点!”雍唯很埋怨,“别扭了我的孩子。”

胡纯吸了吸鼻子,没太听明白,把头落在他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平复着哽咽。

“我现在更没办法走了。”雍唯苦恼地笑了笑,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我们现在有孩子了,挂在我腿上的人又多了一个,我怎么走?”

胡纯想到昨天自己死命拖住他的样子,略有羞愧,孩子……孩子?

她这才转过弯来,猛地一挺腰,坐得笔直,“孩子?!”

雍唯被她撞了下巴,惨哼了一声,捂着脸倒在一边,平复疼痛。

胡纯扑过去摇晃他,“真的吗?真的吗?我是怀孕了吗?”

雍唯捂着脸,“你自己没感觉吗?这种事不应该是女的告诉男的吗?”他也看过戏,都是老婆羞答答地对老公说:我有了。怎么轮到他,还得他告诉这个糊涂虫啊?

“没感觉。”胡纯诚实地说,看了看瘪塌塌的肚子,确认道,“一点都没感觉。”她不是很相信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确定!”雍唯终于熬过下巴的一阵疼,放下手,神色庄严地瞪她,“这种基本的探脉我还是会的。”

“那几个月了?”胡纯喜形于色。

雍唯的脸沉下来,刚吹过牛就被问住了,他是知道怎么样的脉象是怀孕,可几个月……

“总之,来得很不是时候!”他又施展转移话题大法,谴责地看着胡纯,好像是她一个人的错一样。

胡纯也想到了这点,撇着嘴,翻着眼,反击道:“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没日没夜地折腾?我们落难了!逃命呢!你消停过吗?”

话说在点子上,雍唯好像又下巴疼了,扭过脸,讪讪的不看她。

“那现在怎么办?”胡纯越想越崩溃,伺候一个生活白痴就够了,还要添一个小的,她又想哭了,不能用仙力,还赶上这个时局。

“怎么办,”雍唯苦笑着哼唧了一声,“找个人间的郎中看看几个月了呗。”

胡纯一时语塞。

“那……”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开口,“你不去管……”

“不管!”雍唯哼了一声,气恼地打断了她,“管不了,轮不到我管!”他赌气说,停顿了一下,缓了语气,“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量天尺就会进入高速运转期,谁也无法靠近,包括那个乱动的人。”

胡纯松了口气,放心说:“就是说,只要那个人不乱动,就不会发生什么灾祸了?”

雍唯点了点头,“直到从龙星再次偏离轨道,量天尺运行变缓。”

胡纯听了,又低了头,看来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暂缓了一下。

“愁什么?”雍唯看穿了她的担忧,“反正我不会去,我要照顾你们母子。”

胡纯软绵绵地嗯了一声,嫁祸栽赃说:“不是我不让你去,是你的孩子不让你去。”

雍唯噗嗤一笑,论自欺欺人有个比他还厉害的人。

第43章 支柱

人间正是乱时,城镇不是受灾了,就是大量涌入了灾民。--*---*---好一点儿的医馆药房里挤满了受伤生病的人,雍唯和胡纯站在街对面瞧了一会儿,没一二个时辰根本排不到。胡纯提议找个小一点儿的医馆,哪怕街边的游医也成,毕竟判断怀孕情况也不是太难的事。

越是在这种水深火热中,越是有人要求神算命,原本一条僻静的街道上,突然挤满了算命摊子,路口恰有一家简陋的医药棚,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在给人把脉,等待他看诊的人也有那么二三个。胡纯向雍唯使了个眼色,就他吧,雍唯点点头。

很快就轮到他们,老头端坐在布棚下,捻着胡须,打量着他们说:“逃难来的吧?”

雍唯立刻警惕起来,冷冷盯着老头,手握成拳,觉得老头知道的有点儿多,随时准备把他打晕或者现出原形。

胡纯被他气得要死,狠狠掐了他一把,雍唯疼得差点叫出声,他打开她的手,转而瞪她。胡纯冲他一咬牙,眼睛一扫周围,到处是逃难的人,携家带口拖车牵驴,老头看他们眼生,顺口说一句而已,倒把他的疑心病勾出来了。

雍唯也明白过来,闷闷不乐地问老头:“我娘子的身孕几个月了?”

老头一听,不是病,心里高兴,他也只是趁乱出来赚点儿酒饭钱,真要有什么病症他是诊断不出来的。老头装腔作势,手指往胡纯手腕上一搭,眉头就拧起来了,这的确是滑脉,主妊娠,可怎么和平常他把过的脉象不一样呢?几个月……正常的他都判断不出来,更何况这不正常的。

他一遍遍捋着胡子,瞧了眼雍唯,不像是好脾气的善人,于是故作镇定地问:“公子和少夫人可在这小镇长住?”

“不住!”雍唯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老头放了心,不住就好,不会当回头客,他啧了一声,忧愁说:“少夫人身孕应该……二三个月左右,可是坐胎很不稳,急需静养,平时不要多走动,不要做活儿,尽量平躺。”

雍唯和胡纯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保不住的可能大吗?”胡纯都快哭了。

“只要静养,问题不大,不大。”老头信口胡说,很权威地点着头。

胡纯心里乱糟糟的,站起来的时候脸色惨白,脚底发软,人不由自主地一晃。雍唯赶紧扶住她,看她的样子心里发疼,不忍心她再走路,身子一矮,半蹲下来示意背她。胡纯被吓得魂不附体,自然而然地趴在他背上。

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向他们投来怜悯的眼光,这小娘子是得了什么重病啊?走着来,瘫着去。

雍唯不便在人多的地方突然消失,背着胡纯往偏僻少人的地方去,一路上难民的惨状触目惊心,雍唯停下脚步。胡纯原本趴在他背上担心孩子,奇怪地抬头,想知道他怎么不走了,原来他正在看一家停在路边歇息的难民。丈夫妻子,婆婆,三个孩子,婆婆和孩子们拥挤地坐在板车上,丈夫原本负重拖车,妻子在他旁边帮着推,妻子不慎摔了一跤,丈夫停下,帮她用水冲手上的伤口,拿出两张饼,掰了半张给妻子,剩下的都给了老妈和孩子,自己没有吃。他还要妻子也坐上车,咬着牙继续拖车前行。

胡纯心里发酸,既为这可怜的一家子,也为雍唯,骄气的神主大人也关注起底层百姓来了,无非他也觉得自己是负重前行的一家顶梁柱。她正想让雍唯放她下来,给这一家子点儿接济,没想到雍唯大步走过去挡住拖板车的汉子。

他什么也没说,往大汉手里塞了块金子,大汉一家错愕不已,雍唯却拔脚就走,胡纯不得不扭着身子对他们说:“多买点吃的——全家都吃。”

汉子一家哭谢起来,雍唯很怕听,加快脚步,人稍微少一点就瞬移回了祭殿。

胡纯从他背上下来,拉他的手,安慰他说:“你不要担心。”他们不会那么惨的,神仙避祸和普通穷苦百姓怎么能一样呢?雍唯就是这方面的见识太少,没落过难,才觉得自己惨。

雍唯懊恼地嗯了一声,“我也不会让你生三个!”他又回想了一下那个拖车,“车都坐不下了!”

胡纯被他气得捂胸口,大叫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口袋里塞着满满的法宝,只是不能随便用,要多少金子就能变出多少金子,他卖惨有没有脸?有没有天理?天崩地裂也轮不到他拖车。

“不行了,我要躺一躺。”胡纯头晕,气促,没想到雍唯竟然还有少男玻璃心,落难妄想症,她太担忧未来了,她和宝宝怎么办,摊上这么一位老公和爹,还没受什么苦呢,已经自怜自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