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士从不祈求上帝的恩宠(47)+番外
我挪了几步,给他们腾开位置,然后拍了拍身上的侍卫服,拢出一件斗篷。
我回过头,伴随着一阵轰鸣声,一朵蘑菇云从空中升起,滔天的烈焰已经彻底吞噬了整座皇宫,我出来时所经过的花园已经淹没在火海里——我逃出来了,也进不去了。
火光太强,热浪喷涌,周围围观的人群不断吵嚷,脑袋嗡嗡作响,我感到一阵窒息。
杰瑞不知从哪儿冲过来,窜进了我的怀里,我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依旧没有真实感。
我在恍惚间看到新王迅速恢复了仪态,禁卫兵肩负起责任开始维护秩序,一红头发的特调队副队长艾伦站在新王身边,几个眼熟的贵族和大臣穿过人群往新王的方向去,惊惶的女眷紧随其后……
旧的皇宫所标志的政权已然随着烈火逝去,赛蒙所站的位置,就是新的漩涡中心,无数人跟随潮流向着那边涌动,只有我摇摇晃晃地逆流而行。
“沃伊特小姐!”
有人喊我。
我抬头,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马车夫。
“可算找到您了,您和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他掏出一个雪白的信封,“几个小时前,有人让我把这个当面交到您手上。”
我接过信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我小心地把杰瑞放到我的肩上,然后拆开了信封。
“我本以为您会在住所的,我在那边守了很久也没见到您,您的邻居也不知道您在哪。后来我听说皇宫着火,围了不少人,我就想着是不是您会在这边……”
一条挂着戒指的纤细银链,静静地躺在信封里。
我怔住了。
我记得他说,这枚戒指是龙翼会的会长的标志,代表着龙翼会永不熄灭的信仰。
他还说,至于这条看起来过于纤细的银链,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这条银链是他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他的父亲。
他说他并不是没有心,只是有时候,感情实在太多余。
如果不能成为助力前行的羽翼,不如彻底抛弃。
他的脸棱角分明,在月色里投下锐利的阴影。
那是我所拥有的为数不多有关他的,却没有争执或战斗,也没有压迫和沉默的回忆。
“沃伊特小姐?”
“谢谢你了。”我从身上摸出一点钱,作为小费。
我摩梭着这枚并不适合我手指尺寸的戒指,拼凑出内环所铭刻的文字——赴汤蹈火,至死方休。
他们还真是谶言一般地踏入火海。
我小心地将头发撩到一边,把项链系在脖子上。
我回头望向皇宫,发现新王似乎向我投来目光,他身后烈焰灼灼,大约是火光太强,影影绰绰间,表情看不分明。
我收回目光,继续往外移动。
一步又一步,我觉得浑身无力,却不想停下脚步,只是向前走。
“杰茜卡!”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这么喊。
回过头,艾米利亚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追了过来。
“杰茜卡,”她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好了,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之前听说你被抓了,实在是吓坏我了”她抱了抱我。
我僵硬着手臂勉强地回抱了她。
“你知道吗?赛蒙他刚刚跟我说——他差点以为再也没办法见到我了,他希望我能出现在他的加冕礼上!”
她笑得弯了腰 ,脸上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他也许就要娶我了!”
“那很好啊。”我攥紧了项链上的戒指吊坠。
“我得走了。”这里不适合我。
“你要去哪儿?”她拉住我的手腕问我。
“继承某个人的……”
我突然停了口,又看了看那上达天空的熊熊火焰,大概没有人能从那场大火里幸存。
“意志,”我还是没能说出那个词,我勉强挤出一个像是笑的表情,“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这场戏剧已经落幕,我还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
也许我需要好好地,好好地想一想。
我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
我是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水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个补充性质的番外吼~
☆、番外:代号001
我简直愚蠢透顶。
每当我回忆起那日通天的烈焰,我总会产生这个念头。
在最终的决战开始之前,我其实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我其实早该有所觉悟的,那么多的线索都摆在我面前。
而那时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安全又低调的生活方式,恨不得远离一切风险和危机。
外界的混乱就如同悬在我头顶的利剑,我却仍然只想独善其身。
现在想来,我真是自私极了。
每到夜晚,后悔和懊恼总会在暗处伸开它们绵长的触手缠绕住我,令我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窒息。
若我当初能早点从那种狭隘的情绪里走出来,担负起我能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现在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我这样想着。
窗外浅黄色的迎春花开了,又到了春天,我懒洋洋地靠在魁奇镇西北角院落里的软椅上,等着侍女为我送上今天的牛奶。
我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又回到了这个小镇——我为自己选择的终老之地。
穿着浅灰色棉布长裙,围着粗料围裙的女仆把那碗牛奶重重地放在台阶上。
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但当我埋头在碗里舔舐干净最后一滴牛奶时,这种埋怨的心情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杰瑞!”杰茜卡从后院里绕了过来,她裙摆上还沾着刚刚剪除的叶片。
我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怀里。
她脖子上悬挂的吊坠晃来晃去,我伸出我的爪子去触摸那枚指环,但是被她制止了。
我不太能确定我该怎么做才对,只好探头蹭了蹭她的颈弯。
杰茜卡缩着脖子笑了起来。
这是百试不爽的招式,我骄傲地扬起我的头颅。
毕竟我现在是只猫。
没错,我原本并不是一只猫。
我自然也不是镇长的儿子,我是从费拉沃来的。
从费拉沃的一处炼金实验室里逃出来的。
在我得到“杰瑞”这个名字之前,我一直都只拥有一个代号——001。
我被关在漆黑的铁笼里,狭小的空间几乎不容我转身腾挪。我的其余兄弟姐妹也是如此。
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排泄物的气味,糟糕到令人作呕,比起贫民窟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天都有穿着防护服戴着呼吸面具的人进来为我们提供食物,记录我们的身体状况,然后将我们带离铁笼,丢到手术台上。在强烈的白色灯光照射下,再次醒来时,我的身体总会发生一些变化。比如,从一只雪白的狗,变成一只漆黑的猫。
我至今还偶尔会在相似的噩梦里惊醒。
阿尔伯特,我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总是站在那里,用那种睥睨一切的眼神俯视着我,淡漠地指挥着他的手下。
我忘不了他那种骄傲的神情。
令猫作呕。
我本来以为我会在某一天经受不住他们的折腾,悄无声息地死在阴暗的铁笼里,就像002和004那样。足够好运的是,我活了下来。
某一天,阿尔伯特他们匆匆离去,只来得及把他们最成功的实验品000号带走。
笼子是锁上的,我利用我磨尖的指甲撬开了锁,解救了我的伙伴。
那时候我们已经饿了很多天,但离开那处地下室见到阳光的时候,我却只觉得幸福。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开,关于女王掀起清洗令的事情,是我后来听说的。
大家各奔东西,我一路流浪,跌跌撞撞地到了魁奇镇。
镇长是只好猫,我和他成了朋友,虽然周围人都把我当成了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