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谋家(189)

一副安贫乐道,心无杂念的本分样。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怡姑是信的。六娘在云家确实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大冬天宁愿冻死都不吭声告状。

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怡姑的嘴张了张,“六姑娘……如今不比家里。家里人到底不敢对你太过,都是有底线的。但是这里,一旦戚家的那个什么戚幼芳真成了皇后,你想要这样的日子也不能了。”

“那正好!”六娘的眼里有了一丝决绝,“戚家的姑娘杀了大秦的公主,我就是死,也是死在大秦的仇敌手里。皇上也会给我一份死后哀荣,我姨娘也就有了保障。而我,也算是解脱了。这样的日子,说好听点叫本分,说不好听点,就是等死。迟早都得死,早死早解脱。”

怡姑心里莫名的难受了起来,六娘真是她看着出声,看着长大的。相处了十多年了,如今猛地听这样的话,眼前闪过的确实六娘小时候的样子。乖乖巧巧,从不惹人厌烦。

她的嗓子一瞬间就像是被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不会看着六姑娘……死的。”

怡姑抬起头,不叫眼泪掉下来。“那六姑娘就现在院子里安心的住着。要打发人出去采买的事,我去求求相国大人。”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她站住脚,没有回头,却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好好的活着吧。我都能活着,姑娘怎么就不行。”

说完,才拉开门出去。只留下‘哐当’一声,门关合的声音。

六娘看着那扇门就怔怔的出神。转过身,脸上哪里还有丝毫的决绝与怯懦。她眼睑低垂,却透着一股子稳重与沉凝。

一个人长大,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

比如现在,当你谁也无法依靠的时候,那么你就不得不长大。

哪怕跌跌撞撞,碰的头破血流。

丫头们都不敢说话,由着六娘就那么坐着。这里的雨,时下时停,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雾蒙蒙的细雨。带着浓烈的潮气。

几个丫头将熏笼点了起来,被子衣物天天都得熏一熏,要不然真的不能忘身上套的。

二乔出来,问六娘,“姑娘,还要不要出去叫人置办东西?”

“先等等。”六娘的话音才落,门就从外面打开了。进来十多个挑着担子的当地女人,他们放下担子就走。

里面有炭,有日常用的东西。

守门的婆子会点汉话,只说是每天都会有人送东西来。

却没有说放她们出去的话。

几个丫头在外面整理,六娘却进去躺在了床上。刚刚熏过的被子带着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她躺在床上,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雨雾。

要是在山林里,在小溪边,在满目青翠的竹林里,这样的雨是美的。

可如今,却添了几分难言的愁意。

院墙的外面,站在两个少年人。

一个衣裳华贵,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个衣着普通,含胸驼背,低眉顺眼。

两人都紧紧的贴在墙上,听着墙里面的动静。

等真的只剩下丫头们讨论着怎么砌灶台,怎么归置东西,那锦衣的少年才站直里身子,转身离开。

“主子,您不好奇的进去瞧瞧?”那随从对锦衣公子道。

“瞧什么?”锦衣公子耻笑一声,“好不好的,还真能换了她不成?”

远交近攻,真的叫戚家的姑娘做皇后,才是蠢材呢。尽管他想亲政,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不意味着,自己就会甘愿成为戚家摆布的棋子。成为他们的傀儡。

随从小声道:“小的瞧着,这位云家的六姑娘,也不错啊。云家的姐妹都嫁得好,身份上不曾辱没了主子。”

那锦衣少年笑了一下,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自己未来的皇后,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坚韧。

她对于杨相国,不仅不信任,甚至带着一种强烈的排斥。

这一点,是他事前根本就没想到的。如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窃喜的。

只要性情好,人聪明,其他的都不是紧要的。

第165章

在大年三十的这天,六娘还是吃到了一顿饺子。

虽然面粉不如家里的新鲜和细嫩,但总算是面粉不是。这段时间他们可是吃不惯当地的东西,更是很少见到主食用面粉的。所以,六娘猜测,这里的面粉还是比较难得的。

饺子馅是二乔用冬笋和鸡肉剁出来的。因为想要别的菜蔬,好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但六娘还是吃的十分香甜。

二乔端了一碟子醋给六娘放在眼前,“这醋跟五姑娘做的醋不能比,主子试着用一些,添个味。”

六娘点头,应了一声。“我瞧着他们送来的芋头也还好,蒸上一些尝尝。”

毕竟要学会入乡随俗的。

二乔应了一声,几个丫头围在外间吃饭。

今天晚上,没有人陪着守岁,没有人一起吃团年饭,也没有人给自己压岁钱了。

六娘有些失落。

但跟六娘的心情完全相反的人,就是身在金陵总督府里做客的于忠河了。

于忠河手里拿着两个精致的荷包,是云顺谨和庄氏给他的。跟四娘姐弟俩手里拿着的是一样的。

这叫他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还真没有人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看待。给自己压岁钱,这叫自己的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本来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被云顺谨留下来,他就有些别扭。要不是实在放心不下四娘,他真的早就一走了之了。几次想开口,都被云顺谨给避开了。要不然,哪里至于这般没有眼色,在别人家过起年来了。

如今这压岁钱一给,可不就证明自己不算外人,人家没将自己当做外人看。

抬头一瞧,见四娘低着头,脸蛋红润润的,只是不敢看自己,于忠河的心就难受了起来。

他喜欢这个姑娘,叫自己割舍她,犹如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可这位云大人提出的条件实在叫他无所适从。

如今,更是左右为难。

从屋里出来,看着天上升起的烟花,心里就更揪的疼。自己跟四娘,难道也跟着烟花一样,刹那的光华过后,烟消云散了。

他心里有了一丝浓浓的不甘。

“出来怎么不带披风?”四娘走了过来,将披风递给他。看着他,慢慢的就低下头,浅浅的笑。

他一瞬间想说,我带着你走。咱们走的远远的,不要理这些烦心俗事。但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觉得自己卑鄙,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呢?四娘说过,她自小受大儒教导,那么,她的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些大义!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于忠河看着四娘,话堵在嗓子眼,一句都说不出来。

四娘抬起头,抬头看烟花,“金陵果然是繁华,比京城更胜一筹呢。”

于忠河随着四娘的视线,也朝天空望去,正有几朵烟花升起,绽放如牡丹。“金陵多豪富,出手阔绰,往年都是如此。以后你见的多了,就不奇怪了。倒是京城,多是高门大户,权贵之家,万事都都有规程,就算是家有万贯家财,也不敢如此放纵。只怕那坐在宫中的皇帝老儿,觉得奢侈太过,反而成了罪责。”

四娘看了于忠河一眼,她的语气里还是有着一股子江湖气,对权贵多有鄙夷。她不打算再绕圈子,直言问道:“我父亲的将他的意思告诉你了,听说你不愿意。”

“我愿意!”

娶你!我当然愿意!

于忠河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才道,“我虽然愿意,但是云大人要求的聘礼,我却给不起。”

四娘轻笑一声,“于大哥,你是顾虑着你的兄弟,怕漕帮的兄弟会卷进去,因而丧命。但是于大哥,你可能钻了牛角尖了。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不愿意呢?”

于忠河看向四娘,眼里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