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噩梦执行官(157)

然而下一秒钟,它的两只长耳朵就被一只手死死地捏住了。

“这不是你的小花花,而是我的愤怒。”

宋隐周身的蓝紫色蝴蝶还没有完全散去。他单手揪着破烂兔子的耳朵将它提起,与它纽扣做的红色眼睛紧紧对视。

“你说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爱。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了给那些被欺辱、被杀害的兄弟和朋友复仇,你不惜奉献出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你对他们的这种情感,又应该叫做什么?!控制欲吗?占有欲吗?可控制什么、占有什么?你明明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破烂兔子被他攥在手上,千疮百孔、沾满了泥浆的身体随着宋隐手臂的动作而左右摆动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挣扎,简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没有生命的破烂玩偶。

而就在宋隐认真地考虑起应该拿这只破烂兔子怎么办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手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好疼啊……我的手和脚明明早就被砍掉了,可是这么多年…我却总觉得它们好像还长在身上……它们每天每夜都疼,疼得好像每隔几个小时就会被重新砍掉一遍……吃药没有用;看心理医生,更没有用……”

宋隐追问道:“那个心理医生叫什么?对你说了些什么?!”

破烂兔子跟着他的手臂一起摇晃着,目光空空洞洞。

“医生说…说我得了病。她说,有爱的人是不正常的,只有欲望才是正常健康的东西……爱是人和人之间互相束缚的枷锁,而欲望才是不断向上攀爬的阶梯……

“所以,如果我不想继续痛苦,那就应该舍弃对别人、和对我自己的爱……我要找到那些砍掉我的手足的人,然后复仇的欲望会使得我得到平静,喜悦和满足……”

“那么你得到了吗?”宋隐大声地问他:“你得到平静、喜悦和满足了吗?!”

“……没有!”

回答的声音,仿佛是从最幽暗的地狱里传出来的:“更多更多的愤怒、邪恶和恐惧涌了进来,把我逼进了这一片彻底的黑暗。或许……这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啧!”

宋隐干脆一屁股在黑暗中坐下,松开了破烂兔子的耳朵,转而双手捧住它的脑袋。

“你给我听好了!在你17岁到31岁的这14年时间里,你一直生活在一个叫做‘炼狱’的地方。在那里,你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噩梦执行官。你有过许多战友,你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情同手足——而那头吐真兽,它才是我们的敌人。你不能再被它操纵了,你必须反击!”

“我记不起来,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破烂兔子的脑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如同一只真正无助的小动物。

宋隐心急如焚,而一个突如其来的主意,也在焦虑之中迸发出来。

他一把将破烂兔子摁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你不是可以读我的心吗?那就读它!我所经历的一切,也是你经历过的一切!在你面前我不会说谎,你读它!!”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大片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散出去,在四周的黑暗中变幻出了许许多多静止的画面。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乐高小人,而是宋隐自己的记忆。

从懵懵懂懂地来到炼狱,接触第一个梦境副本开始;到惊险刺激的鬼船副本、邂逅从天而降的郁孤台战队;再到闯入光怪陆离的游乐场、结识亚历山大与各色赌徒;还有超级副本、狂花浪蝶、炼狱电视台里的掌声;以及夜莺咖啡馆的无边花海,和那满满一墙昔日执行官们留下的酒瓶……

就像刚才的宋隐那样,破烂兔子抬着头,呆呆地仰望着这一切。看着看着,目光突然死死地定在了其中某一个特定的画面上——

那是执行官俱乐部里的午后聚会。在窗外那株蓝花楹的盛大花荫之下,众人举起酒杯,为龙骧战队的波斯豹送别。

“啊……这…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花啊……”

破烂兔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它向着画面抬起右手,纽扣做的红眼睛里,流淌下一滴黑色的眼泪。

“我有过一个梦,一个重复了许许多多次的梦……我就站在这种蓝色的花雨中,心中充满了平静和安详。但是当我醒来之后,无论再怎么寻找、再怎么培育,都始终收获不到内心的那片安宁。原来,我心目中的那种花,它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伴随着他的这番剖白,不可思议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那些绚烂的蓝紫色花瓣竟然从画面里飞了出来,如同喷雪一般,在黑暗中洋洋洒洒;又好像千千万万只华丽的闪蝶,凌空翻飞起舞。

宋隐瞠目结舌,他的视线很快被染成了蓝紫色,然而花瓣还在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

花雨缤纷之间,他早已看不见那只破烂兔子的踪影,但这不再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那些无穷无尽的花瓣已经开始在他脚下堆积,如同一片幽邃静谧的蓝海……

忽然间,宋隐想起了那副名为《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的名画——当初上课时,他再怎么也不相信玫瑰花瓣也能把人给埋死,可现在,他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了害怕。

所幸,臆想中的这一幕并没有真正发生。

在蓝紫色的花瓣将他淹没之前,黑暗居然破出了一个裂口,沉重的花瓣如同海涛一般推着宋隐向裂口处倒去。

他失去了平衡,在花瓣之海中随波逐流。

似乎也没过多久,眼前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先生一直在找的花,是他对于炼狱这个乌托邦最后的一点残留的记忆。

是他所曾经拥有过的“爱”的遗迹。

蓝花楹有一种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

兔子先生:齐征南恨你!

宋隐:这不是废话吗?他要不恨我,他还能捅我一刀?说白了我也恨他啊,你爱一个人就不可能不恨他。你妈辅导你做功课的时候还恨不得打死你呢!

齐征南: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

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很多人把这幅画的主人公记成尼禄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画很美,可以做手机壁纸

————

说一个很惨的事,这一章里心理医生对大兔子说的“欲望才是健康的”这段话,在我的原稿里有一个①的备注符号,但是我写完这一章后没有立刻将这个备注补完。我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想要备注什么了……

但我总觉得这句话是某一个先哲的观点。等我下次记起来了再补回来。

第103章 副本结束

在削下吐真怪的第三张面孔之后,齐征南看准了一个时机,欺身上前。

这原本是个绝佳的机会,换作以往,不出三刀他就能让吐真怪再无还手的余地。然而此刻他心里还挂念着宋隐,不敢痛下杀手,手起刀落之间,只在怪物的侧腹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切口。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发生了。

怪物被切开的地方,起初汩汩流淌着黑色粘稠的“血污”。而当“血污”干涸之后,伤口外侧的皮肤开始迅速收缩卷起。因此而扩张的伤口内部并没有肌肉和筋膜,而竟是一团深渊似的黑暗。

齐征南凝视着那团黑暗,忽然发现漆黑之中飘出了一星熟悉的蓝紫色。

他的心脏突跳了两下、双眼也随之有了神采,可紧接着却又发现,那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闪蝶。

那是花瓣,亦或应该说是一个个吊钟形的蓝紫色花朵,从那个伤口中飘散出来。从开始的一两朵,到纷纷扬扬如雪片,再到浪涌一般滔滔不绝。

随着吐真怪的挣扎扭动,这些怪异的花朵开始在半空中沸沸扬扬,如同一场华丽而荒诞的庆典。

齐征南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剧烈了。在发现吐真怪扭过头去,似乎想要啃咬某些即将从伤口中迸发出来的东西时,他果断地箭步上前,一刀斩落了怪物相连的两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