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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27)

李珺又将声音压得极低:“定然是在装病。”

云倚风问:“平乐王不回家看看?”

李珺一口拒绝,又道:“我已经同江少侠说好了,在大原城的这几天,都在他房中打地铺,以免被杨家暗杀。”

至不至于啊,云倚风狐疑:“平乐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会如此提心吊胆?”

李珺立刻摇头:“没没没有。”

云倚风:“……”

“当真没有!”李珺赔着笑,拉起他就往外走,“来来,这大原城我熟,城中有家老酒楼,糖醋丸子与羊肉烧麦都好吃极了,若再晚一些,可就没位置了。”

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人,农夫们扛着锄头自田间归来,武师们也三三两两寻着酒馆,学堂里的小娃娃们下了学,你追我赶地往家里跑,稍不注意便会撞到人。街边小摊的老板正在做凉面,切了细细的菜丝进去,再用冰水过一遍,加了上好的老陈醋,看起来极为清爽开胃。

李珺很懂眼色,还没等云倚风开口,便已经买好几碗,吩咐直接送到酒楼。老板一边拌面,一边笑着同他打招呼,看着倒是挺熟络。而其余百姓也一样,有个小娃娃乱跑时撞到了李珺身上,他的娘亲也未大惊失色,只笑着赔礼道歉,就又挽着菜篮子,另一手拉着孩子回家了。

看着不像是个仗势欺人的蛮横草包啊,还挺随和。云倚风摸摸下巴,瞄了眼身侧的人。

李珺猜出他的心事,嘿嘿笑道:“横行霸道,那是年少无知时,现在我一无权势,二无靠山,三无才学,功夫更是稀烂,只能老实憨厚一些,尽量少惹事。”

这话说得倒也实在。云倚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凌飞跟在两人身后,问:“是你让云门主去套话的?”

“我巴不得云儿离他远一些。”季燕然无奈,“李珺这一路一直在讲宫中的闲事,妃嫔们的、朝臣的,都是些任风雨门再神通广大,也探不到的消息,比说书还精彩,云儿倒是听入迷了。”

“心眼不少啊。”江凌飞啧道,“这么一个人,可别是杨家故意放出来的。”

“他们有动静,反而是好事。”季燕然道,“走吧,去吃饭。”

酒楼老板听到消息,一早就收拾出了最凉快的雅间,窗外是郁郁葱葱几棵大树,风吹来时,一股果子香甜。

李珺很是尽了一番地主之谊,介绍完每一道菜,又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这间酒楼,说门外就有一口井,求姻缘灵验极了,是月老洗过红绳的。

云倚风随口问:“有多灵验?”

李珺神秘道:“云门主去照了便知。”

云倚风看着他笑成一朵花的脸,冷静拒绝:“我才不信。”

酒楼老板恰好来添茶,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笑着说:“是真的,每年盛夏时节,都有不少年轻男女来这里照,再装瓶水回去,便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了。”

事情听着玄乎,但意头是好的,既然人人都说灵验,那照一照也无妨。

云倚风推门出去,站在井边看得极认真,转了三四圈才回来。

李珺挤眉弄眼,用胳膊肘一捣他:“怎么样,可有照到七弟的心上人?”

江凌飞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对他这拐弯抹角的功夫相当佩服。

李珺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这个马屁十分到位。

云倚风看着他:“照到了一具尸体。”

李珺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季燕然皱眉:“井里?”

“去叫老板与万大人来吧。”云倚风叹气,“这顿饭怕是不能吃了。”

……

尸体很快就被打捞了上来,面目尚未变形,是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被人一刀穿心,看穿着打扮像是谁家下人。命案发生在酒楼里,老板自然要前来认尸,他壮着胆子揭开白布,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便吃惊道:“这……这不是杨府的小多吗?”

李珺原本正站在回廊下,一听是杨府的人,也赶忙跑上前查看,还果真是杨府的小厮。

据老板回忆,杨小多昨晚曾来过一趟酒楼,说要买些酥炸丸子回去,后头就没人再见过他了。

衙役又取来工具,在井底掏挖检查后来禀,的确有一些丸子。杨府是这家酒楼的常客,经常会派家丁来买吃食,来往都是穿过后院走后门,算是一条近道。

万平海道:“应当是买好丸子后,还未来得及离开酒楼,便已遇害。”

衙役在旁插话:“杨小多平日里喜好赌钱,会不会是欠了谁的银子?他右手被人砍去了一根食指,也像赌场上对付老千的常用手段。”

“凶手的刀法极干净利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云倚风将白布盖好,“不像寻常的赌场打手。”

“你的意思,是杀手所为?”江凌飞不解,“可他一个粗使杂役,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我也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云倚风道,“至于具体的案情,还是要劳烦万大人与仵作。”

万平海此时也极想唉声叹气,这命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赶在萧王殿下来大原城的时候,出在了他眼皮子底下,死的还是杨家的人,真是乱到了一摊去。但再乱也得细细解决,他一面吩咐衙役将尸体抬回府衙,一面差人前往杨府通传,街上百姓一听杨小多死了,都震惊得很,只说昨日还好好的,为何说没就没了,有好事的年轻人,也跟着衙役一起往杨府跑,结果那朱红的大门紧锁着,半天也没人来开。

这杨府平日里,可热闹得很啊,现在怎么天没黑就无人应门了?现场的百姓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来。而就在衙役们犹豫究竟要不要破门而入时,已经有胆大的后生爬上了树,伸长脖子向院子里头看去。

几盏红灯笼滚在台阶上,流淌出一片红色的痕迹。

这……他疑惑地想了半天,那灯笼里究竟添了什么名贵油,怎么是这般黑红黑红的颜色,然后突然就想明白了,大叫一声,从树上跌落了下来。

“死……死人了啊!”他惊慌失措地向后爬着,像是要离这气派阔绰的宅子越远越好,“都是血,都是血!”

整座城都乱了。

因为杨府的人都死了。

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仆役与丫鬟们都死了,一共三十余条人命,血流得到处都是,每个人都被砍去了右手食指。至于杨府的主人们,杨博庆、他的妻妾儿女、杨府其余的少爷老爷、大管家杨达,则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究竟是被人绑架,还是因为惧怕季燕然,所以干脆卷起包袱提前跑路,又杀了下人灭口,暂时不好说。

城门守官查看记档,说今晨的确有一伙西域商队出城,所贩货物都是些体积庞大的木制箱柜,但因大原城本就出产木料,所以并无人起疑,只照例抽检几样后,就放行了。

今晨刚刚离开,理应还未走远,江凌飞道:“我带人去追。”

季燕然点头:“多加小心。”

夜色暗沉沉的。

云倚风坐在桌边,一语不发地看着李珺。

“我我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平乐王如坐针毡,泪流满面道,“对天发誓,是真的。”

第79章 壮阔西北

云倚风手腕微微翻转, 飞鸾剑自桌上铮鸣飞起, 李珺只见眼前闪过一道寒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肩头就被架了一把长剑——是当真很长, 又锋利, 闪着蓝幽幽的光。

有毒啊,要死!

平乐王翻了个白眼, 摇摇晃晃就要晕, 却被云倚风踢了一把椅子过去,刚好将他架住, 又怒喝一声:“说!”

李珺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昏迷未遂又清醒了, 心里很苦。眼见已经逃不过去,只好战战兢兢道:“那八成是巫族咒术,砍去死者手指,是为了祭祀邪灵。”

云倚风疑惑:“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