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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35)

江凌飞笑容僵硬,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不了吧。”一边说,一边在桌下踢了季燕然一脚,管管!

萧王殿下坐得岿然不动,我不管,管不了,管了要生气。

江凌飞:“……”

云倚风试着拨了拨弦,声如雷鸣,果然很适合赶狼。

江凌飞丢下筷子就想跑。

季燕然面不改色,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重重压回座位,给我听!

李珺也兴致勃勃,一脸期待地准备欣赏美人抚琴。

第一声就如裂帛,不是嘈嘈切切的优美裂帛,而是发怒的肌肉壮汉在扯布,感觉下一刻便要砸了他娘的纺织机。

李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林影和茶棚里的将士们也惊呆了。

声音传到远处,其余部族的人都在骂,什么鬼声音?

耶尔腾听得心里烦躁,站起来就要去茶棚,那碧瞳侍妾却突然说了一句:“是雷鸣琴。”

他心里一喜,也顾不得远处鬼号了,蹲在她面前柔声道:“你愿意说话了?”

阿碧与他错开视线,又看向了天边。

一曲终了,也可能没终,反正没人能听明白。只是见云倚风停手了,季燕然便夸奖道:“不错。”

其余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报以掌声,不弹了,不弹了好。

云倚风赶忙谦虚:“其实我弹得很一般。”

季燕然用拇指抚过他的侧脸,心底欣慰,你还能知道自己一般。

结果云门主下一刻就接了一句,以后要多练练。

季燕然单手撑住额头,一脸温柔地说,好。

李珺顶着周围一圈谴责眼神,也快哭了。我我我又不知道,你们事先也没说啊,那日还都一脸惋惜地哀叹凤栖梧没有被带来,那我可不就相相相信了吗!

雷鸣琴被云倚风小心收进布袋里,挂在了翠花身侧,如魏晋名士一般,都是要随身带着酒与乐器的,很风流。

李珺蹑手蹑脚,天天跟在后头琢磨着,要怎么把这玩意给偷走。

这一天,几匹白色骏马一路疾驰,自大军身侧追过,带着滚滚烟尘冲向队伍最前方,引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林影勒紧马缰,回身问。

“回林副将,来了一群自称风雨门弟子的人。”下属道,“说是有急事要见云门主!”

作者有话要说:凫徯:fu xi

第84章 风雨门主

云倚风在前往雁城之前, 已经送了封书信回风雨门, 叮嘱清月和灵星儿好生看顾门派,不必跟来西北。所以此番突然听说来了十几名弟子, 心里也是一惊。

“先别担心。”季燕然道, “我陪你去看看。”

众弟子皆风尘仆仆, 衣摆鞋靴上沾满灰尘,像是迎着风沙赶了许多天的路。一见到云倚风, 便急忙道:“门主, 星儿出事了!”

根据他们所言,前段时间清月与灵星儿之间闹了些矛盾, 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冷冷的, 气氛也尴尬, 所以灵星儿在这次执行完任务后,便决定暂时不回春霖城了,改道西行前往雁城。路上原本是很顺利的,可谁知前几天在途经一片荒漠时, 突然就遇到了一群鬼面人, 对方功夫邪门, 又对地形极为熟悉,在一阵迷烟过后,灵星儿就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四处都是荒漠,我们遍寻不得,只好一路来追大军。”弟子道,“还请门主救救星儿。”

鬼面、黑衣、子夜掳掠、武功诡异, 以上种种加起来,八成是夜狼巫族没得跑。

云倚风问:“是针对星儿一人的行动吗?”

“不是。”弟子们纷纷摇头,说那晚众人原本只是在沙丘歇脚,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往过看时,是一群手执钢刀的黑衣人,正向月亮的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十余名壮年男女,皆被绳索捆着,串在一起踉踉跄跄,看穿着打扮像是牧民。

“当晚月光黯淡,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我们便以为只是寻常劫匪。”弟子们继续道,“于是决定出手相救。”

谁知走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群鬼面人,邪门得很。

风雨门的弟子功夫都不低,想来对方也不愿恋战,便放了毒雾迷烟。当时灵星儿恰好落单在另一头,八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一起掳走。

事情发生的地点在秃鹰谷,若对方下一步计划是赶回夜狼部族,那再过两天,应当要绕到羚木湖取一回水。

“我去。”云倚风道,“王爷继续率军前行,不必因此事耽搁。”

“身子受得住吗?”季燕然握住他的胳膊,“不如我调拨一队人马,让凌飞带着去救星儿,他至少比你更熟悉这一片的地形。”

“我没事,也实在放心不下。”云倚风道,“区区二三十名鬼面人,还不至于能威胁到我,正好还能去探探究竟,看那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江凌飞也道:“我陪云门主一道去吧,再带两名能记住路的风雨门弟子。军队就不用带了,人多目标大,若惊扰到对方,反而对行动不利。”

季燕然心里叹气,对云倚风道:“那我命林影带人去秃鹰谷附近搜寻,你与凌飞去羚木湖蹲守,这一路务必小心。”

李珺倒是很想帮一些忙,但他文韬武略样样不行,最后只能一脸关切地目送二人远去,那个神情啊,就差拿一块手绢依依挥舞。

翠花与小红皆是精良悍马,跑起来如同九天滚雷,另外两匹亦是沙场烈驹,脚程也不慢,因此只五日便抵达了羚木湖畔。

镜面般的湖水在月光照耀下,像一块巨大的宝石,发出幽静的光。没有人,只有几匹野马与野羊,正在悠闲地来回踱步喝水。

弟子有些担心,赶了这么多天路,可千万别来迟了,这地方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

“我们抄的是近道。”江凌飞说,“对方若想回沙草荒丘,就一定得来这里补足水,他们还有俘虏,走不快的。”

“带着三十余人,行动多有不便,应当不会再去别处。”云倚风道,“大家先各自寻避风处歇下吧,等他们来便是。”

两名弟子依言去了另一头,江凌飞拆掉小红与翠花的鞍,让它们看起来如同野马,连着赶路也累了,正好能去湖边吃些草撒个欢。

云倚风笑着说:“看不出来,江大哥还挺细心。”

“要不怎么叫老相好,自然得好好照顾。”江凌飞坐在他身边,“你放心,星儿姑娘武功高强,对夜狼巫族的人来说,是捡到了宝贝,所以至少在折返沙草荒丘之前,她都是相对安全的。”

云倚风点头:“我也相信星儿的自保能力。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听弟子所言,那晚他们在与鬼面人发生争执时,三十余名青壮年俘虏就只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这实在太奇怪了,寻常百姓若被人用绳子捆住,看到有人出手相助,至少也该挣扎或者高声呼救,哪有木头桩子一般戳在那里不动的?

江凌飞猜测:“你怀疑他们是中了蛊?”

“也有可能是红鸦教当真就如此厉害。”云倚风道,“只需要短短几天,就能将人洗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若有机会,我倒想亲自见识一番。”江凌飞枕着手臂,“不过他们忽悠起人来,确实有一套,听叔父说,红鸦教当年如一股飓风席卷大梁,连官府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江南江北就已经乱了。人人都觉得末日即将来临,无心耕种,只把银子流水一样送给那狗屁灵神,请他高抬贵手,不要往自己脑袋上降天雷。”

旁人听着荒谬不可言,甚至有些可笑,但对于受害者而言,却是终其一生都难以抹去的惨烈伤痛。有人献祭了孩子,也有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妹兄弟,虽没有硝烟,却比战争更令人绝望——处于战火中的人们,至少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哪怕家园焚毁身体伤残,依旧存有迎来新生活的希望,但邪教是连灵魂也一并摧毁了,那才是真正永不见天日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