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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81)

云倚风替两人添满玉盏:“江大哥有何打算?”

“至少要查出叔父是被谁所害。”江凌飞道,“我原是不想当什么掌门的,但这一家子的魑魅魍魉,也该有个人好好管一管,否则落在那二人手中,江家百年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

云倚风继续问:“那可有什么事,需要我与王爷去做?”

“我今晚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江凌飞道,“明日便离开丹枫城吧,江南此时风景正好,错过可惜。”

季燕然试探:“当真不需要我们留下?”

江凌飞与他碰了碰酒杯:“收拾这群人,我绰绰有余,不必担心。”

季燕然道:“在昨夜之前,我也确实这么认为。”

但怎么说呢,铁链还是我亲手替你解的。

但江凌飞却颇为坚持,在吃完饭后,又叫来月圆圆,让她带着云倚风到处逛逛,再去雅乐居看看那几把好琴。

月圆圆对这份差事很喜欢,她带着云倚风在花园里慢慢走,又问:“三少爷是故意将我们支开,他是有话要同王爷说吧?”

云倚风道:“姑娘果真聪明,但我莫名其妙就被支开了,心情不是很好。”

“哎呀,或许是,是……你是风雨门门主的嘛!”月圆圆想了个理由安慰他,“秘密在风雨门就是货物,货物人人都能买,所以三少爷不是要避开你,而是要避开风雨门门主。”

云倚风被她逗乐,便问,江家人人都怕三少爷,你却与他如此亲近,平日里不怕被人欺负?

月圆圆纠正:“就是因为与三少爷亲近,才没人敢欺负我。”

毕竟谁也不想好端端的,突然就招惹上一尊鬼首煞神,况且月圆圆也的确只是个普通姑娘,对任何人都没威胁,也没本事探听到重要情报——万一将她杀了,江凌飞又安插一个更厉害的眼线呢?反倒不如这个丫头省心,平时收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能哄住三少爷就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云倚风去雅乐居玩了。

而在烟月纱中,江凌飞道:“说实话,我这里的确棘手,也的确有一堆毫无头绪的事情。但云门主心心念念要去江南,眼看着江南就在不远处,你还是别在丹枫城中耽搁了,尽快出发吧。”

季燕然没说话,只仰头饮尽杯中酒。

江凌飞拍拍他的肩膀,也陪着喝了一盏。

没找到血灵芝,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压在心里的一块巨石。不提不代表没事发生,有心情说笑,也不代表当真就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蒙混过关,那是渗进骨髓与筋脉里的毒,容不得任何忽视。

“我将秦桑城的五千精兵留给你。”季燕然递给他半枚兵符,“另半枚在驻军统领秦威手中,他见到这个,自会听你差遣。”

江凌飞摇头,将兵符推回去:“江湖事,朝廷还是别插手了。江家虽人人看我不顺眼,但他们之间也并非团结如钢板,反倒如一个漏水的筛子,戳一下便能出个大窟窿,我知道该怎么做。”

况且也并非孤家寡人,硬要找帮手,还是能找到一个的。

江凌晨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丫鬟叫醒,说是三少爷有请,还派了一顶阔气的轿子来。

“……”

从九少爷的住处到烟月纱,距离虽说不算近,但也实在没远到需要坐轿的程度。江凌晨一边被下人伺候着穿衣服,一边恨得直咬牙,他当然能猜到对方的目的——这明晃晃的大轿子一坐,不用等到天明,江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幼,怕是都会将自己看成三哥的人了。

江凌飞放下酒杯,看着门口怒发冲冠的少年,淡淡道:“明日我教你两招。”

江凌晨没说话,但很明显,方才快要顶出天灵盖的火气,现在已经落到了脖颈。

而当江凌飞从房中取出那把鼎鼎有名的白鹭剑,说是见面礼时,少年终于不甘不愿地开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

雅乐居中,月圆圆正在一把一把,给云倚风展示家中的好琴。江湖世家,除了有钱有势,也得有琴有诗,否则不成了只会蛮力的武夫?还是需要风雅风流一些的,所以琴还真不少。

云倚风听得糊涂了,道:“姑娘不是厨娘吗?怎么说起琴来也头头是道。”

“我都会。”月圆圆自得,“煮饭和弹琴,还有缝衣服,绣花,比武,念书。”

云倚风发自内心夸赞:“那姑娘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懂习武念书,煮饭缝衣服绣花皆不会,不过曲子倒是会弹几首。”

他一边说,一边将指尖压过琴弦,强压住要拨弄一把的兴致,又将目光投向别处:“咦,那是什么?”

第110章 一把古琴

月圆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道:“那些啊, 那些都是淘汰的旧琴,还有一些旁的东西, 箫啊笛子啊, 准备过两天一起拉到后山烧掉的。”

好端端的琴箫, 有些只是被虫蛀了雕花,或者漆面脱落, 再或者只是年岁久了一些, 受潮后音不准了,便要一把火点燃, 未免太过可惜。云倚风用手指轻轻拨了拨面前的琴, 声音如变了调的沙哑白鹊, 便道:“这是‘鹊鸣’吧?当年也曾哄抬成天价,尤其是在秦淮河畔,想听美人抚鹊鸣,是要豪掷千金的, 现如今只是弦松了, 却要被当成柴火来烧。也不知当年那位视琴如命的金陵第一美人, 倘若闻听此事,心里会是何滋味。”

月圆圆没有去过金陵,也想象不出秦淮两畔究竟有多繁华旖旎,但是可以问一问,第一美人是歌姬吗?她有多美呀?说完又在心里想,我觉得云门主你就很好看呀!像神仙一样的好看, 不食人间烟火,眉眼皆如画,白衣似杨花。

云倚风笑着说:“嗯,我也没见过她,但一定不如圆圆姑娘可爱有趣。”

月圆圆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便红着脸转移话题:“云门主若觉得这些琴烧了可惜,不如我去央三少爷,让他从库房拨一些银子来修吧。这都是小事,少爷们只用说一句话就成了,不会添麻烦。”

想着季燕然与江凌飞或许还要再聊上一阵子,云倚风便点头:“好呀,那我们便一起来挑一挑,看哪些琴能留下,正好用来消磨时间。”

月圆圆替两人端来了小板凳,又取了笔和纸,挺像那么回事。

门外闪过一道匆匆黑影,速度极快。

云倚风手下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月圆圆挽起袖子,一边搬琴一边道:“哦,他们是府里的家丁,应当是来看看我们正在做什么,好回去向大少爷禀报,不用管。”

云倚风心里诧异:“原来你功夫这么好?”

“也就勉勉强强啦。”月圆圆随便谦虚了一下,又自得道,“我自幼就功夫好,三少爷也暗中教过一些,打十几个男人还是没问题的。”

并且力气也挺大,一把三尺六寸五的桐木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高处拿下。与云倚风二人一个搬一个选,配合得相当无间。

而先前屋外那黑影,果然是去了江凌旭的住处。家中来了不速之客,身为江家的掌事人,他自然得知道对方正在做什么。若一直待在烟月纱也就罢了,可借着夜色去雅乐居,一把一把翻捡旧琴,这……

江凌旭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难免惶惶,他对丝竹管弦毫无兴趣,平日里是连雅乐居的门也不会进的,自然猜不到对方的目的……难道是要去找什么东西?

月圆圆一口气搬了十七八把琴,擦了把额上细汗,笑着对云倚风说:“大少爷要是知道我们半夜三更来刨琴,肯定还以为是在找什么重要线索呢,要吓坏了。”

云倚风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另一侧码放整齐的旧琴,觉得挺有几分修复古物、触摸往事的绵长岁月感。他继续拿起干净抹布,用手指敲了敲琴头:“咦,这一把倒是样子独特,先前从未见过。”

月圆圆闻言从高处跳下来,帮着把浮灰抹去,的确不是常见的样式。似乎是在古时桐木琴的基础上,又做了些许改进……嗯,改得有些稀奇古怪,不像是大梁的风格。云倚风将琴弦上紧,试着轻轻一拨,余韵旷远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