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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20)

“不会的。”云倚风笑道,“你还没发现吗?这是上回被你吓走的小家伙,和金焕抱着的不是同一只。”

季燕然意外:“两只?可看起来分明一模一样。”

云倚风很笃定:“不一样的,虽然很像,但一胖一瘦,一个乖巧一个凶悍,眼神也不同。”

季燕然听得更稀罕,就这两颗小豆子,你还能看出眼神。

“或许是雪原中野生的吧。”云倚风搔搔它的下巴。

“野生的?”季燕然蹲在前头,“既然这么喜欢,那正好抱回去给你养着解闷。”

话音刚落,雪貂就像听到皮毛商讲鬼故事,跃到地上撒开四爪,再度“呲溜”跑了个无踪无影,无影无踪。

……

房梁上“扑哧”掉下一坨雪。

云倚风目光幽幽。

季燕然胸口郁结,冤到想吐血。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八字犯貂,怎么每次遇到都没好事,上回好歹弹了一下屁股,这次只说句话也要跑?

王羲之的字帖已经送了,红珊瑚也送了,萧王殿下自暴自弃道:“你看我还值钱吗?”

云倚风没绷住笑:“走开!”

季燕然拍拍他的腿,示意有人来了,云倚风顺着看过去,就见花园另一头,金焕和金满林恰好路过,应当是刚刚葬完祁冉要回观月阁,两人皆面色沉重不发一言,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季燕然问:“你觉得是这父子两人,还是柳纤纤?”

“又或者是飘飘阁外的某个人,不好说。”云倚风站起来,“走吧,我们先去看玉婶。”

厨房里灶火旺盛,玉婶正在准备晚饭,她红着眼眶心神不宁,险些直接用手去端油锅。

“婶婶小心!”云倚风眼疾手快拦住她。

身后猝不及防冒出来一个人,玉婶被吓了一跳,脸色也白了瞬间。

“是我,婶婶别怕。”云倚风帮她把锅铲放好,又安慰,“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我们自己弄些饭菜就好。”

“云门主。”玉婶惴惴地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杀人?”

“不知道,我们也在查。”云倚风让她坐在板凳上,“但都是江湖恩怨,同旁人没有关系,老张只是个意外,婶婶不必太担心。”

“我山下还有丈夫和生病的女儿,我不能死。”玉婶胡乱握住他的手,战战兢兢道,“云门主,你要救我。”

云倚风细声道:“婶婶以后就跟着柳姑娘,她会保护你的。”

“是,柳姑娘方才已经同我说了。”玉婶擦擦眼睛,“要我搬去她房中,往后都睡在一起,免得半夜出事。”

一起睡?季燕然手里拨弄两枚核桃,暗自猜测这到底是柳纤纤当真无辜,单纯想有个伴陪着,还是要借此证明她夜半没离开过流星阁。云倚风帮着玉婶收拾好灶台,也就到了晚饭时间,众人同坐在饭厅里,一人一碗拌面,吃得满怀心事沉默寂静,席间竟连半句交谈都没有。

回到飘飘阁后,云倚风揉着肚子苦恼:“这样的饭再多吃两顿,只怕要落下胃病。”

“你吃你的,管他们作甚。”季燕然倒茶,“先前在西北剿匪时,有吃有喝就算神仙日子,哪里还顾得上周围环境。”

云倚风将杯子递过来:“我看过不少王爷打仗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威风。”

“哦?”季燕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有多威风?”

云倚风想了想,道:“王爷曾被围堵在大漠深处,没吃没喝迷失方向,身旁只剩了一匹老马。”

季燕然看他半天,也没等来下文,于是费解道:“威风的点在哪里?”

“别急啊,还没说完。”云倚风润了润嗓子,“那时有数百万土匪——”

“等等!”季燕然抽抽嘴角,“多少?”

云倚风答曰:“数百万。”

季燕然牙根子酸:“然后呢?我以一敌百万?”

云倚风一五一十道:“然后王爷的老马纵身跃起,口吐烈火化为麒麟猛兽,一口吞下百万土匪,没了。”

季燕然:“……”

季燕然怒道:“这年头的书商是越来越没底线了,这破故事也好意思拿来骗钱?”

第11章 军令虎符

而在大梁诸多书商铺子里,关于萧王殿下的传说远不止于此,除了战马化麒麟,长刀变猛虎,还有狐狸报恩、沙蚌吐珠,以及打仗打到一半,天上突然就飘下一群仙女,带领大梁将士变荒漠为绿洲,齐心协力耕田挑水,种完蟠桃种高粱,一年更比一年强——虽然情节走向稍显迷离,但无妨,百姓就爱看仙女下凡。

季燕然清嗓子:“就没有正正经经讲我是如何厮杀战场,所向披靡的?”

“有啊。”云倚风单手撑着脑袋,在灯下闲闲看他,“但王爷先前不是暗中派人,将这类话本都收回去烧了吗,秀才们得了警告,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哪里还有胆子再接着写?”

他说得云淡风轻,季燕然却险些被茶水呛到。

忘了,此人是风雨门门主。

别人记武功秘籍,他记鸡毛蒜皮。

唱不得戏。

云倚风却不打算到此为止,眉毛微微一挑:“咦,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他眼眸本就清澈灵动,此时加上几分促狭,更显黑白分明,惹人牙痒。横竖戏台已经被拆,季燕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伸手将人拉到身前:“烧干净了吗?”

云倚风提醒:“向风雨门买消息,是要付银子的。”

季燕然身上并无值钱物什,但见他眼底带笑,便无论如何也不想落下风,最后索性褪下黑玉扳指放到他掌心:“说。”

“烧干净了。”云倚风后退一步,“王爷放心,我听说此事后好奇,原想寻两本看看,结果一页纸都没找着。”

他掂了掂手中扳指,又对着烛火细看:“透翠带虎纹,这可是值钱货。”

“自然值钱。”季燕然道,“这是漠北军的军令虎符,凭它便能调兵遣将。”

云倚风爽快塞回袖中:“多谢王爷。”

季燕然胸闷,瞪大眼睛道:“你还真敢收啊?”

“为何不敢?”云倚风奇怪,“这是王爷自己要送我的。”

季燕然脑仁子嗡嗡响,伸手拍拍桌子:“别闹,快还我。”

“不。”云倚风转身往内室走。

眼见漠北数十万大军被他揣进了兜,季燕然哭笑不得,纵身上前想要夺回,云倚风却反应极快,脚下如踏破凌波,只轻巧一闪就站在了院中,一身白衣似霜,一双星眸耀耀。

还挺得意。

季燕然惊讶道:“金掌门怎么来了?”

云倚风微微一愣,回头。

大门口并没有人,身后倒是刮来一道凌厉疾风。季燕然单手握住他的肩膀,刚想将人制在怀里,云倚风却已经屈腿踢了过来,打法又流氓又凶悍,专攻下三路,惦记着王爷的靴子值钱,理直气壮踩了能有七八下。

季燕然后撤两步,识趣举手:“好好,我认输。”

云倚风道:“乌鸦嘴。”

季燕然不解:“什么?”

云倚风指指远处:“金满林当真被你念来了。”

季燕然:“……”

此时已近深夜,金家父子冒雪登门,显然不会是为了闲聊。

云倚风泡来热茶,又将烛火拨得更亮了些。

金满林也没有客套,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这接二连三的命案,一桩比一桩来得蹊跷诡异,我知道二位定然怀疑过我们父子,实不相瞒,我与焕儿也曾怀疑过云门主与季少侠,但一直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得尽快找出幕后真凶才行。”

云倚风问:“那金掌门有何想法?”

“我们当真没有杀人,也信二位不是凶手。”金满林道,“失踪的岳之华功夫稀松,剩下一个聒噪丫头,我虽厌恶,却也不认为她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云倚风猜测:“所以金掌门觉得是暮成雪?”

金满林点头:“世间会无缘无故杀人的,只有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