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剑霜寒(55)

云倚风:“……”

不管怎么说,既然出现了女人,那也就能对上童谣里的“母羊”,但这翠儿姑娘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风尘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找不出哪里能和“血流成河”扯上关系。

张孤鹤问:“会不会是杀手伪装?”

“她已经在青楼里待了八年。”云倚风道,“伪装这么久?”

张孤鹤愁眉苦脸:“也对。”

隔壁房中,许秋意还在一碗一碗喝安神汤,他的确被吓得不轻,连端碗的手都在哆嗦。

“四爷。”老管家在旁边替他顺气,眼睛通红道,“幸好,幸好你没事,若风雨门的人再迟一步,只怕那妖女就要杀人了啊。”

“行了。”许秋意干咽一口唾沫,心神不宁地摆手,“先跟我说说,家里当真只剩了我和老五?他人呢?”

“老太爷下令,五爷哪里都不准去,只能在山庄里待着。”管家道,“待张大人来问过话之后,四爷以后怕也不能轻易出门了。”说完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提醒一句,萧王殿下如今也在府衙里,等会估摸要一起来,说话务必得注意。

许秋意惊讶:“朝廷的人?”

“听说是从大爷身上找到了红鸦教的符咒。”管家道,“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大哥怎么可能与邪教扯上关系。”许秋意断然否决,“绝不可能!”

“即便再不可能,那朝廷也得先查。”管家劝慰,“不过这也是好事,有萧王在,幕后黑手也能收敛一些不是?四爷放宽心,这种时候,咱们许家也只能靠着官府了。”

许秋意欲言又止,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他就见到了传说中的萧王,以及一身白衣的风雨门门主,两人倒与传闻里的不大相同,态度也极为和善。

张孤鹤道:“许四爷,事到如今,可不能再有任何隐瞒了。”

“我知道大人要问什么。”许秋意面色涨红,过了半天才咬牙道,“我此番去酸枣山,是去求医的。”

张孤鹤不解:“那一座光秃秃的山,求什么医?”

“实不相瞒,我……我不举啊。”许秋意说得尴尬,只恨不能钻进地缝,实在不想抬头,“几十年的老毛病,各地的名医都偷偷摸摸请过了,却始终没治好,这回好不容易打听到酸枣山里有个祖传治不举的老大夫,就想着去瞧一瞧,本也没抱希望,谁知吃完药还真来了感觉,便赶紧让下人去城里买了个姑娘回来,想试试。”

季燕然:“……”

云倚风:“……”

房间里一片安静,许秋意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还请三位务必替我保密。”

“许四爷放心,放心。”张孤鹤也没想到会审问出这档子事,连忙安慰,“我们保证不说。”

云倚风道:“所以那姑娘不可能是杀手?”

“断不可能。”许秋意摇头,“我先前都没见过她,况且下人也是胡乱去买的,那城里三四家青楼,杀手哪会知道阿贵要买的是哪个?”

云倚风又问:“那翠儿姑娘往后——”

“赶紧给一笔钱放她走,走得越远越好。”许秋意懊恼不已,“千万莫让我的家人知道,实在丢人啊。”

而风雨门的弟子回来也说,酸枣山中真有个老头,据称身怀绝技,平日里吹得神乎其乎,骗子与否暂且不论,至少听起来当真能治男子隐疾,许秋意也的确在他那儿喝了好几天的汤药。

云倚风问:“治什么的汤药?”

弟子答道:“阳根不举,药渣我们都带回来,找城中大夫看过了。”

“那他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没说谎。”季燕然啧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云倚风瞥他一眼:“王爷还挺感同身受?”

“别!”季燕然警告他,“不准在这种事上咒我。”

“有什么关系。”云倚风不以为意,“反正王爷又不需要做这档子事,若想快活,就抱着四书五经猛看一通,保管通体舒畅。”

季燕然:“……”

季燕然:“噗。”

云倚风也笑着推他一把:“走吧,我们去十八山庄。”

继许秋平之后,许秋意也总算顺利归家,许老太爷庆幸不已,赶忙同先前一样,派家丁将他的屋宅团团保护起来。因那童谣里有一句“母羊”,便把所有丫鬟都撤走,连正妻尤氏也暂时搬到了袁氏院中,就这还嫌不够,甚至下令连饭菜都要由厨子去煮,厨娘不可踏入半步。

季燕然与云倚风走在山庄里,只觉得处处都是嘈杂忙乱,人人皆是焦虑紧绷。整个许家就如一艘被抛上浪顶的大船,在巨大的咆哮声中,摇摇欲坠,摇摇欲碎。

黑云已经遮住了日头。

季燕然问:“冷吗?”

云倚风将手缩进袖笼:“这许家可不止是冷,还有阴。”

说不出理由的,到处都透着沉沉丧气。

“阴啊?”季燕然伸手揽住他,“来,往我身边靠。”

云倚风猝不及防,险些被拖得踉跄跌倒:“为何?”

“你不是怕阴吗?”季燕然索性将他整个人都按到自己胸前,耐心解释:“我阳气重,你多沾一沾,能辟邪。”

第30章 虎啸武馆

吴所思刚一进山庄, 就看到自家王爷正抱着云门主不肯撒手, 被对方推开之后,还在大张双臂说着什么“来嘛, 多蹭一会”, 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顿时惊天动地,惊为天人。再看那云门主, 双眼通红, 连站都站不稳,像是立马就要晕, 于是赶紧举起胳膊冲过去——可不能往地上摔啊!

云倚风捂住酸痛的鼻子, 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方才他被撞得不轻,这阵还没缓过神,也没注意到身旁有人。倒是季燕然后背一凉,用白日见鬼的眼神看着吴所思:“你来做什么?”

“太妃不知望星城中局势如何, 担心王爷, 所以令我快马加鞭赶来相助。”吴所思扶住云倚风, 继续道,“我来时在路上碰见林影,听他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王爷没事就好。”

季燕然十分和蔼:“对,本王的确平安无事,你可以回去了。”

吴所思一口拒绝:“来都来了。”

一边说, 一边观察了一下云倚风的神色,小心关切:“云门主,方才我家王爷,没吓到你吧?”

云倚风与他对视,眼里还兜着雾气:“吓到了。”

季燕然在旁:“……”

果然还是吓到了啊!吴所思痛心疾首地想,吓到了也是应该的,就王爷方才那做派,换谁谁吓不到!于是单手在背上帮他顺气,又好言好语解释:“我家王爷平时不这样,此番定然是中邪了,云门主你放心,我这就去弄把桃木剑让他挂着!”

“你可别添乱了。”季燕然哭笑不得,抬腿赏了他一脚,“这山庄里符纸狗血桃木剑已经快挂满了,从早到晚都有大师在念咒,还嫌不够烦?说正事,你进城之后,都听说了什么?”

“传闻还真不少。”吴所思从地上捡起包袱,“沸沸扬扬的,全是关于十八山庄的事,不会真与红鸦教有关吧?若真死灰复燃,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好说。”季燕然道,“张孤鹤将许家掀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任何与邪教有关的东西,风雨门也打探不到关于红鸦教的消息,所以我与云门主都怀疑许大掌柜身上那张红鸦符咒,其实只是为了引起朝廷注意,好让我留在此处。”

“冲王爷来的?”吴所思猜测,“该不会又是周明背后那人吧?”

“周明什么都没供出来,不是他骨头硬不想供,而是确实不知情。”季燕然道,“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在天青城经营着一家当铺,一家杂货铺,负责和他联系的是周九霄,除了这个叔父,他从未见过任何上线,也未参与谋划过大的决定。”

“所以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棋子?”吴所思暗自吃惊。周明在大梁任职时,曾是战功赫赫一员副将,虽不至权倾朝野,却总算颇有地位分量,原以为这样的人即便投靠叛军,也能混个不错的职位,谁曾想竟如此窝囊,躲在穷乡僻壤守着一家当铺,替人当了这许多年的传话筒,甚至连自己效忠于谁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