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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7)

金满林叹气:“那可真是一头雾水了。”

“现在才刚出事,脑中难免会乱作一团。”云倚风提议,“不如先各回住处,待心静下来再做商议,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天上再度飘下鹅毛大雪,想来用不了多久,山腰那块被炸成焦黑的土壤就会重新覆上一层白,可炸在缥缈峰众人心里的忐忑与不安,饶是外头风雪再大,却也无法消散,无处可藏。

飘飘阁内,季燕然将那些冰冷的馒头放在火上,慢慢烘出食物的焦香来。

云倚风坐在桌边,正看着前头出神。一丝一缕的寒风透过门缝钻进屋里,就算点上火盆也不见暖和,因此他并未解下大氅,脖颈间依旧毛茸茸一圈围着,更显面若冠玉,清俊秀雅。

季燕然慢悠悠道:“若我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被门主这么目不转睛地看上一炷香,只怕早已春心萌动,哭着喊着非君不嫁。”

云倚风坐直身体:“我是在想岳名威。”

季燕然递给他一个烤馒头:“说说看。”

“他应该是想困住你,却又不想杀你。”云倚风道,“所以一定有别的目的。”

季燕然点头:“继续。”

“既然这样,那按照常理,至少应该在这山庄里安插一个内应。”云倚风道,“用来监视你也好,蛊惑你也好,总得有人收集消息。”

“那你觉得谁会是这个人?”季燕然又替他倒了杯茶,“暮成雪至今没有露面,嫌疑最小,至于剩下的,每一个都有可能,也不单单只有岳之华。”

“所以我谁都信不过。”云倚风提醒,“这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会出现新的意外,凡事多留几份心吧。”

季燕然答应一句,又将他手里的馒头拿走,云倚风莫名其妙:“你做什么?我还没吃。”

“说这半天话,都凉了。”季燕然重新从炉子上取来一个,“我要将你照顾好一些,省得哪天真病倒了,打架突围时还要扛在肩上,那多累得慌。”

云倚风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事似乎只占便宜不吃亏,于是配合点头:“有道理,那以后我的衣食起居,就劳烦王爷了。”

他说得坦然,而季燕然答应得也爽快,毕竟人是自己骗来的,将来还要靠着他找舍利子,莫说是照顾衣食起居,就算要亲自捏开嘴帮忙漱口刷牙,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云倚风咬了口馒头,继续问:“可他为什么要将暮成雪也送上山?”

季燕然一笑:“收钱办事的杀手,还能做什么。”

云倚风眉峰微蹙:“若条件谈不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用来杀你灭口?”

“还有你。”季燕然提醒他,“现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

云倚风单手撑住太阳穴,无声叹气,颇为苦恼。

他是当真不想卷进这些烂摊子。

第4章 江湖规矩

晚些时候,众人又在饭厅相聚。外头天色已暗,玉婶正在生火准备煮酸菜锅,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在添柴的时候,还险些被木炭烫了手。

“婶婶小心。”云倚风赶忙扶了一把,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云门主。”玉婶忐忑不安,见周遭没人注意这边,便用极小的声音问,“早上山里是爆炸了吗?我还看到了好大一股黑烟,是不是老张出事了?”

“没有。”云倚风帮她把炉灶放好,又嘱咐,“究竟是什么东西爆炸,我们也正在查,婶婶别胡思乱想。不过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千万别独自离开这赏雪阁,可记住了?”

玉婶连连点头:“好,我哪都不去,就待在厨房里头。”

锅子里的食材咕嘟咕嘟,煮得极为热火朝天,和房中寂静形成鲜明对比。比起初来那天的把酒欢笑,今日这顿饭,更多的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哪怕再没有食欲,都要闭起眼睛硬往下咽,毕竟若半夜当真有人杀上缥缈峰,打架突围也是件耗费体力的事。

“咳咳!”祁冉被热汤呛到,放下筷子咳嗽了大半天。

柳纤纤替他拍了拍背,叹气道:“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成,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山上到处都是轰天雷,只能说明对方不想让我们离开缥缈峰。”金焕道,“可将我们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无从得知,既然一头雾水,那要怎么想办法?”

岳之华身份尴尬,也提不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大好建议,只能蔫头蔫脑坐着,眼巴巴望向云倚风,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倒霉可怜。

云倚风道:“对方如果迟迟不现身,我们倒可以先靠自己推测一番,看究竟是谁招来的麻烦。”

金焕没明白他的意思:“要如何推测?”

“平日里行走江湖,难免与人结怨,大家不妨想一想,都曾有过什么仇敌。”云倚风道,“保不准就能找出幕后主使。”

金满林闻言摇头道:“仇敌自然是有的,可顶多老死不相往来,或者暗中使些小绊子,哪里犯得着专程跑来这缥缈峰搞暗杀,倒是抬举我了。”

柳纤纤反驳:“话不能这么说,这江湖里的人,睚眦必报黑心肠的多了去,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引火上身。就照云门主所言,我们还是各自将往事说出来,再逐一分析吧。反正困在这大雪孤山里头,横竖无事可做,总比独自一人待在院里,惴惴不安要强。”

季燕然附和:“我也同意云门主的提议,这世间每件事皆有因才有果,断没有莫名其妙就杀人的道理。不如就由柳姑娘先来。”

“为何要我先来?”柳纤纤不高兴,娇声道,“这种事,得你们男人先来。金掌门年岁最长,由他开始,我觉得就很好。”

金满林在江湖中虽无多少地位,但毕竟是长辈,此时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唤去两次,难免面露不悦,金焕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主动道:“不如由我先开始吧。”

云倚风笑笑:“金兄请。”

金焕回忆道:“我素来与人为善,极少与朋友起争执。论起伤人结怨,最严重的一回便是三年前,在比武时不慎伤了岳灵兄的右腿,让他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岳灵,是岳伯伯的儿子吗?”祁冉问。

金焕点头:“正是他。”

祁家小厮一听,立刻睁圆了眼珠子,嚷嚷道:“这不就对了?你伤了人家的儿子,怪不得人家要将你骗上山,再用轰天雷来炸。”

“放肆!”祁冉呵斥,“主人家正在讲话,你插什么嘴?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快些给金兄赔不是!”

“我……我是担心公子,想早些离开这鬼地方。”祁家小厮低低嘟囔,对着金焕不甘不愿跪下,“金少爷,是我说错话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金焕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又对云倚风道:“因为这件事,我内疚至极,幸好岳伯伯一家人宽宏大量,没有多做计较。”

“我先前倒也有所耳闻。”云倚风道,“听说为了给岳灵治伤,金家几乎散尽了大半家财,在全国广寻接骨名医,岳掌门深受感动,两家关系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更亲近了些。”

金焕叹气:“只可惜再多的银子花出去,岳兄的腿都无法彻底恢复,实在是我对不起岳伯伯。”

云倚风问:“只有这件事吗?”

金焕笃定道:“只有这件事。”

云倚风道:“可我还听过一件事,金兄前些年曾与水遥城的莫家小姐订下婚约,可后来却突然取消了,不知是何原因?”

金焕还未来得及回答,柳纤纤先在旁边“噗嗤”笑出声,饶有兴致道:“我还以为风雨门只关心江湖大事,原来连这些儿女情长的纠葛,也要一一打听清楚吗?”

云倚风道:“那时恰好有风雨门的人在水遥城办事,回来时提了两句。”

金焕稍微有些汗颜:“真没想到,这事还传到了云门主耳朵里。确实,我与莫家曾有过一段婚约,还同父亲一起去水遥城,想要定下具体婚期,后头却发现那莫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闹着不肯嫁入金家。我自不会强人所难,便取消了婚约,只是件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