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临时做的决定,她也没有和郑然然商量,一大早就摸上了方永年的车,逃课一天回去之后一定会面临狂风暴雨,但是刚刚失恋的少女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甚至觉得还好她跟过来了,要不然方永年突然在休息站发作,根本没有人能帮他,他看起来像是痛得都要晕过去了。
“我去烧水。”她端着钟点房的电热水壶跑来跑去,因为慌张,差点被电线绊了一跤。
“你给我贴着墙站着。”方永年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冷汗淋漓,但是发火的力气还是有的,一句话说的威胁力十足。
陆一心立刻捧着电热水壶贴着墙角站直,一双眼睛又圆又大,满脸无辜,满眼关切。
方永年闭了闭眼。
暂时没有力气骂她第二句了,他自顾自的拆纸箱子,把那个定做的三角镜放在两腿之间,对着镜子前后摆动他完好的左腿。
窗外仍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他尽量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注意力都放在镜子里行动自如的左腿上。
呼吸渐渐放缓,仍然很痛,但是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几乎要晕过去。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无比厌恶人类的大脑。
为了怀念那条离开身体的残肢,人类的大脑非得要强迫自己记住过去四肢健全时候的样子,膝盖以下明明已经一片空白,可是疼痛却那么真实,就像那一天,猛烈的撞击晕厥后,他被活活痛醒的那样。
痛到骨肉分离,痛到全身痉挛。
“要不要喝热水?”陆一心贴着墙小心翼翼孜孜不倦的又问了一句。
她不舒服的时候,她妈妈都会让她多喝热水。
多喝热水,几乎是她现在唯一能为方永年做的事了。
方永年抬头,汗湿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但是眼神仍然让陆一心打了个寒颤。
陆一心把自己的背和墙壁贴的更紧,老老实实的屏住呼吸。
方永年真的生气了。
陆一心彻底老实了,抿着嘴看着方永年又一次低下头,机械的重复刚才的动作,钟点房里安静的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
大门开着,所以偶尔有路过的游客,有些过分好奇的会探头进来看,大部分都被陆一心瞪走了,小部分脸皮特别厚的,会轻声讨论方永年到底在干什么。
方永年置若罔闻。
陆一心就这样安静的看着。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方永年永远没有遭遇那场车祸该有多好,他的性格不会变的那么阴晴不定,他肯定还是那个书呆子的样子,每天只知道实验,她让他锻炼身体,他每次都和陆博远一样,敷衍的把眼镜摘下来再戴回去就算是运动完成了。
那时候的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满身湿透的在局促的钟点房里,在来往行人的注视下,一下一下的做自己的复健运动。
这个运动,只是想要让他的大脑知道,他另外一条失去的腿仍然是正常的,仍然可以活动。
他在求他的大脑忘记那场灾难,低着头,几近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三更
他们每次互动我都好激动。。
☆、第二十章
方永年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剧痛变成了隐隐作痛, 间或的有点痒。这样的感受其实更磨人,但是他终于有力气先解决他现在的窘境。
那个藏在他后备箱里的丫头,此时此刻正努力的和钟点房的墙壁融为一体, 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 生怕自己打扰了他。
虽然懂事,但是还是欠揍。
“逃课?”方永年靠坐在沙发上, 问出第一个问题。
“请假。”陆一心弱弱的纠正,她早上在后备箱里给郑然然发了条江湖救急的短信, 怕她骂她, 关机到现在。
以郑然然的义气, 她今天在学校的那关应该是能挺过去的, 麻烦的只是陆博远那边——她这样关机消失, 郑然然一定会同她爸爸告状让她死的很难看。
陆博远还没揍过她, 今天可能会破例。
方永年冷哼了一声。
陆一心怯生生的瞥了他一眼,迅速的别开眼。
方永年脸色苍白,头发因为被冷汗浸湿,有几缕贴在鬓角有几缕遮住眼睛。
她差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幸好理智在这种时候及时回炉……
“剩下的你自己解释吧。”方永年懒得同她一问一答, 他在恢复体力,在估算等他能够动弹后再下高速掉头把陆一心送回家他还来不来得及再赶回华亭市。
这丫头真的是个麻烦,他被幻肢的瘙痒感弄得心浮气躁,有种想干脆把她拎到华亭市丢掉的冲动。
反正她还自己带了身份证,去火车站总能自己摸回家。
陆一心抱着电热水壶小碎步的往前走了两步, 看方永年没有继续瞪自己的意思,又抱着电热水壶挪的离方永年更近了一点,找了个凳子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