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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110)

“大周每一次动荡,都与他们分不开关系。二十五年前光诚帝在位,那是花家兴起的转折点,太后为了巩固权势,杀掉了贤能守礼的太子。八十年前永安帝在位,那是姚家的朝堂,高门一出三才,内阁又称‘姚堂’。一百年前,厥西开通永宜港,奚家成为大周粮仓的钥匙,借此拿下了西临虚海的海弯盐场,成为天下巨富之首,连李氏贵胄婚嫁也要向他们借钱。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因为个人恩怨,他们在帝王更迭之间轮流做着龙头,从来没有一家是真正地陨落衰败。”

“寒门无贵子,大周能够左右朝局的名臣没有几个是出身寒门。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齐惠连,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海良宜?他们就像是潦草的一笔,即便熬出来了,也是匆匆带过。”

“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能够在世家林立的铁网中站稳的人,那个人你最熟悉不过。”

沈泽川看着萧驰野,字字清晰。

“离北王萧方旭起于微末,生于鸿雁山脚下。十五岁充入落霞关当兵,二十岁升迁落霞关守备,二十三岁兵败鸿雁山下,二十六岁兴建落霞马场,二十八岁组建落霞骑兵,三十岁与边沙悍蛇部再战,三十二岁横跨鸿雁山,三十五岁踏遍鸿雁东山脉,自此落霞骑兵解散,成为离北铁骑。他也不再是落霞关守备,他受封三赏,成为大周异姓离北王。离北大郡的规模从此定格,大周占据了鸿雁山全脉。”

“你们萧家与八大家打的不仅是权力之争,还是贵庶之战。突破那层门跨入顶峰的人叫作萧方旭,你早就与八大家势不两立。”

沈泽川微微垂眸,把跟前的碗筷摆整齐,说:“想要缔结盟约,起码得拿出我这样的诚意,而不只是用一个有关禁军账目的只言片语,那对我而言不值钱。”

小插屏隔着风声,黑暗里对坐的两个人各有姿态。窗子微亮,雪光隐约透在两个人的侧面,映出漆夜的凛冽。狼戾刀与仰山雪对头而放,虽然没有出鞘,屋内却有刀锋的寒芒。

第50章 同舟

“试探只是问路石, ”萧驰野眼神冷峻, “坦诚就像是宽衣解带的过程,我们循序渐进, 才能有今日的促膝长谈。你说得不错, 南林猎场之后, 我本以为海良宜率领的内阁能有所改变,但他仍然重用了八大家出身的薛修卓, 这表明即便到了能够统筹局面的位置, 也依然要屈于世家的威势。在这样的局面下,萧家是独木难支。”

“那该如何形容他们呢, ”沈泽川稍作思量, “没有共同的敌人时, 他们就是自己的敌人,要让水碗不会因为偏重而砸翻,这是件远比对付谁更加困难的事情。在萧家没有出现以前,八大家只是此消彼长地内部变动, 但在萧家出现以后, 他们开始去芜存菁。花家败是一时的败, 朝中肃清掉了花党残余,但是没有人提出追究太后,就连海良宜也没有。如今花、戚联姻,就是保留下花家的用途,消磨掉萧家能够寻求的外援。有些事情单独看未必能看出什么,连在一起才能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说中博兵败、花戚联姻这两件事情?”萧驰野问道。

“远交近攻之策。”沈泽川伸出手指, 在桌上画了个圈,“打掉了中博六州,离北西南方就空出了防御,茨州紧靠着东北粮马道,那是离北的命脉,如今没有中博人守,就成为了阒都八大家的地盘。和启东戚氏联姻,你们就陷入了背靠鸿雁山,东临边沙部,南面双重敌的孤立无援之地。”

“这中间相隔了五年,谁能确保花思谦一定会反,谁又能确保我一定会横出救驾?”萧驰野缓缓皱起眉。

“中博兵败必须要有个目的,”沈泽川沉默片刻,说,“控制局势不难,难在控制了局势的走向。如果我猜对了,那么八大家之中藏着个能够操纵局势动向的人。”

“如果真的有这个人,”萧驰野说,“意味着每个人都在棋盘之上,每一步都在他预料之中,这已经不是奇才了,而是掌控大周的‘神’。你想怎么跟他对打?离间计越不过八大家数十年的联姻关系,在公敌面前,他们牢不可分。”

“云谲波诡好过风平浪静,水只有浑浊了才能让他们分辨不清敌友,实际上他们也并非固若金汤。”沈泽川收回手指,说,“在世家防守之中,萧方旭为什么能突围?如果这张网真的够紧,又为什么会出现齐惠连与海良宜这样的寒门重臣?你父亲能够建立离北铁骑的前身落霞骑兵,是因为当时以太子为首的东宫僚属推行黄册记户,使得边陲能够从征兵马,让军士有了世袭户籍,能够隶属都郡的军事管辖之下,隔出了阒都外放地方的世家子弟的统领,让离北王能够统一军中大权,不再受地方文官管制。不仅如此,离北如今的兵强马壮,和大周实行屯田制也脱不开干系,而军屯有多重要,你比我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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