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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21)

萧既明不再作声。

今夜风大,刮得灯笼不住摇晃。主从两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见着远远有人打马而来。

“世子!”马上人滚下来,说,“公子出事了!”

朝晖立刻扶刀,说:“公子人在哪儿?”

* * *

半个时辰前。

沈泽川戴着镣铐,被小旗推下阶。

“唱。”小旗在后边怂恿着,“快,快唱几句!”

沈泽川不吭声,看向墙影里蹲着的人。他见着那海东青,胸口就疼,不由地抿紧唇线,站在原地。

萧驰野说:“让你站过来。”

沈泽川呵出热气,缓慢地挪了脚,站在了萧驰野的不远处。

萧驰野起身说:“你娘什么人?”

沈泽川说:“端州舞伎。”

“唱曲会吧。”萧驰野目光让人瘆得慌,“沈老狗没教你,总得有人教你点别的。”

沈泽川垂头躲闪,似是很怕他,说:“……我不会。”

“抬头啊。”萧驰野用脚拨开灯笼,“怕我?”

沈泽川只得抬头,闻见了酒味。

萧驰野说:“不唱也行,给我找东西。”

沈泽川摊开双掌,示意自己还戴着镣铐。

萧驰野皱眉,说:“就这么找。”

沈泽川便蹲下身,抓了几把雪。

萧驰野冷冷地盯着他发顶,说:“再站起来。”

沈泽川便又再撑着膝,站起身。

萧驰野说:“蹲起自如,腿脚无碍。是廷杖刑罚的锦衣卫太体贴,还是贱命易养?”

“自然是贱命易养。”沈泽川闷声说,“侥幸。”

“说不通。”萧驰野的马鞭抵在沈泽川的胸口,“那一脚断的就是这条命,你功夫不错。”

沈泽川被这马鞭激起了寒战,越发缩手缩脚地畏惧,说:“苟延残喘……苟延残喘罢了。二公子忠义,何必与我这般的小人过不去?事已至此,罪有应得,放过我吧。”

萧驰野说:“真心话么?”

沈泽川已然被逼得啜泣,他用力点头。

萧驰野收回马鞭,说:“话都会说,谁知道真假。这般,给我学几声狗叫。叫痛快了,我今夜便放过你。”

沈泽川没出声。

小旗被萧驰野的眼神吓得心惊肉跳,又推了沈泽川几把。

沈泽川面色发白,怯弱地说:“……好歹对着你一个人。”

“滚。”萧驰野简短地说。

小旗立刻放下心,欢天喜地地对沈泽川说:“滚!咱们滚回去……”

萧驰野的目光削在小旗面上,小旗又腿脚发软,指着自己,说:“我、我滚啊?好……好说!”

他咬牙抱作一团,在雪地里滚了几滚,站到不远处去了。

沈泽川有点忸怩作态,挪近些许,附耳说:“……你放过我,我便会放过你么?”

雪屑陡然一扬,萧驰野摁住了沈泽川的手臂,强劲地压下去,面上森然,说:“狐狸露了尾巴,我当你能装什么孙子!”

两个人猛地翻倒在雪地,镣铐吊着双手,沈泽川踹在萧驰野小腹,连滚带爬地撑身:“皇命要我禁足,萧家便敢违旨不遵取我性命,今夜过后——”

萧驰野套着沈泽川的镣铐,把人直接拖向自己。

沈泽川磕在地上,咬牙嘶喊:“——你们就是萧家忤逆圣旨的同犯!我死不足惜,今夜禁军全部陪葬!”

萧驰野从后卡住沈泽川的咽喉,迫使他抬高了头,短促地笑了几声,狠声说:“你把自己当作金圪塔,陪葬?你也配!我杀你如草芥!”

沈泽川呼吸困难,镣铐骤然反套住萧驰野的后颈,他用尽了力扳向地面。萧驰野不防此招,抬臂时被沈泽川当胸一脚,两个人顿时翻滚颠倒。

“杀我如草芥?”沈泽川俯首盯着萧驰野的眼睛,在混乱中终于与他四目相对,哑声说,“良机已错,往后谁为猎狗,谁当稚兔,怕是说不清楚!”

“谁敢暗中相助!”萧驰野杀心已起,“我查一个,杀一个!”

小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屁滚尿流,冲过来阻拦道:“大人!大人万万不能杀人!”

“没错!”沈泽川厉声说,“今夜是二公子要杀我!”

“你住口!”萧驰野劈手要堵住他的嘴。

谁知沈泽川张口就咬了个死,他压着萧驰野半身,已经咬破了萧驰野虎口的皮肉。

萧驰野寒声说:“你以为你撒泼耍赖便能遮掩过去?这一身功夫绝非寻常!”

小旗阻拦不住,连忙喊人:“快拖开人!”

沈泽川齿间渗血,却不肯松口。萧驰野酒已经醒了,提住他后领把人往外拽。那虎口处的疼痛钻心,沈泽川一双眼却叫萧驰野记得清清楚楚。

“公子!”朝晖策马大呼。

萧驰野侧头,看见他大哥也在马上,已经翻身下马,疾步而来。他在这刹那之间,只觉得羞愧难当,仿佛是被人扒去了外皮,打回了一无是处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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