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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210)

“我为什么这样说?当时国库空虚,厥西遇灾,离北、边郡还要和边沙骑兵周旋,往下的河州也收成不好,开年各地就已经在饿死人了。户部被逼得紧,可是他们没有办法赈济地方,因为国库已经被掏空了。花思谦得给各地一个交代,内阁里海良宜也在追查账目,花思谦一下子进退维谷,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当时花家在荻城卖庄子,是由奚家接的手,我们都知道,花思谦这是要回填国库,把事情搪塞过去。但是那么大的空缺,根本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填补得了的,于是花思谦开始问其他人要账。”

“我不知道花思谦到底有没有把钱要回来,但是就在这个关口,边沙骑兵突袭茶石河,端州守备军惨败,沈卫龟缩退后,导致中博一败再败。离北铁骑和启东守备军双线支援,在阒都门口拦下了边沙部的继续深入,可是故土虽收,被屠杀的城却已经成了空城。厥西后续补发的救济粮,就是中博六州的粮。”

沈泽川倏忽站起身,他立在昏暗里,没有说话。

萧驰野心里也一片冰凉,他和沈泽川曾经做了那么多的假设,却从来没有想过,中博兵败还可能是为了填补后方空虚的粮仓,替花思谦和陷在国银追查困境里的官员们还债。

“那是十几万人,”沈泽川木然地撑着桌子,看着前方,哑声说,“那是……那是四万将士的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泽川被这些话打得措手不及,他用了六年的时间,说服自己这些人可能是死于权争。这些鲜活的人,这些年轻的命,他们都像纪暮一样存在过。端州是第一道门,他们死得那样惨烈,茶石天坑里回荡着的歌声是沈泽川这辈子的梦魇。

中博兵败,受害者无数。战死的将士无人收尸,血水淹没了幸存者的梦境。

杨诚在这压抑的气氛里抱头,说:“这次填充军粮,我是真的怕了。中博尚有营救之机,离北却只能靠落霞关作为支援。边沙骑兵一旦攻破离北,我就是千古罪人!”

“中博兵败,边沙骑兵来得那么巧!悍蛇部调兵南下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是收到了消息。”萧驰野齿冷。

那么这一次悍蛇部与萧既明在鸿雁东山脉相遇,也绝不是偶然。阒都、中博、离北,甚至是启东,到处都有人在替边沙十二部传话。他们养着边沙十二部,就好像养着一条饥不择食的豺狗,必要时候就放它入境,把擦不干净的痕迹都吃掉。

“我不知道中枢里还有没有人在做这样的事情,”杨诚恐惧地说,“但是这次真的好险……国库已经有了存蓄,户部的账内阁也在严格审查,再放边沙骑兵入境就是卖国。我不知道……我不敢赌,我的私信有人监察,我只能通过驿报告诉阒都!”

“你既然想要告发魏怀古,”沈泽川猛地提起杨诚,“你为什么急发驿报的时候还要挂户部的牌子?这封驿报入了阒都,第一时间就会落在魏怀古的手里!”

杨诚抓不稳茶杯,在瓷盏摔碎的声里颤声说:“不是、不是!我挂的明明是刑部的牌子!”

沈泽川一愣。

杨诚也面露畏惧,不可置信地说:“这封驿报若是落在魏怀古手中,我就必死无疑!我知道刑部尚书孔湫很有胆色,不是世家出身,绝对不会替魏怀古拖延隐瞒,所以临发前再三确认,我挂的是刑部啊!”

“入套了,”萧驰野一把扶住沈泽川,眼神凶戾,“这次不是魏怀古干的,魏怀古收到驿报,便知道已经有人看过了内容,这就是无声的胁迫,他必须自首!”

第95章 大厦

年逾五十的魏怀古被剥了官袍, 变成了白衣囚徒。他戴着镣铐, 跟萧驰野之间隔着铁栏。这几日受审也没有人糟践过他,他发髻整齐, 面容干净, 只是短短几日好似老了许多岁, 看着十分憔悴。

“昨夜会审结束,”魏怀古坐在椅子上, 对他们俩人说, “我的供词已经呈交上去了,现在是在等待发落。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

“私挪库银, 倒卖军粮, 毒害边将, 这三条皆是死罪。”萧驰野审视着魏怀古,“魏怀兴也撤职下狱,等候听参。你魏家嫡系一倒就是两位朝臣,怎么, 你这次就这么舍得?”

“这次事关离北, 谁敢徇私舞弊?没人保我啊。”魏怀古调整了坐姿, 仿佛还在户部办事大院的正座上,他看着萧驰野,“你爹都出山了,皇上这几日恐怕连觉都不敢睡。离北王还是当年那个硬骨头,知道怎么做才能敲打人。”

“你填充霉坏军粮的时候就该知道那是运往离北的军粮,你不照样做了?那会儿可是半点不怕没人保你。”萧驰野稍移了步, 说,“想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我大哥的嘴里,以次充好只是第一步。粮食到了离北,你们就买通了审查仓廪的官员,让他们闭着眼把东西送进了军营,这是第二步。接着买通了离北铁骑的伙夫,再把这批毒物混进饭菜里,送给边关将士吃,这是第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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