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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331)

照月郡主站在侧旁拭泪,说:“表哥哪里是因为马道受了伤,他是叫人给劫了!”她说到此处,悲难自抑,“那双腿……以后可怎么办?”

潘蔺刹那间想了许多。他眼下正是升官的紧要关头,提拔他为户部尚书的封书一下,再等几年,等到都察考评跟上来,抵掉在官沟案里收的弹劾,他就前途无量。姚温玉身份特殊,此刻朝中又暗潮涌动,潘蔺原本不欲参与其中,以免被划上了派系,但是他敬重海良宜。

潘蔺仅仅顿了片刻,就说:“菩提山就在城郊,阒都内外都有巡逻队,元琢出事非同小可,还请三小姐先与我说明详情。”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推辞,花香漪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潘蔺脾气不好,唯一能玩到一起的朋友就是费适,最不对付的人就是薛修易。当初官沟案后,萧驰野封爵设宴,潘蔺受邀前去,在席间被薛修易百般羞辱,立下了“日后就是饿死,也绝不与薛氏同坐一桌”的誓言,从此与薛氏再不来往。如今薛修卓因为扶持储君在阒都炙手可热,潘蔺也没有登门拜访。萧驰野当时帮过潘氏脱困,没有让潘祥杰在官沟案里被魏怀古弄死,潘蔺回报的阒都官沟图就成为了乔天涯等人逃脱阒都围杀的关键。

后来萧驰野被韩丞围杀,背负了谋害天琛帝的罪名,潘蔺也没有急于划清界限。他爹潘祥杰是个墙头草,但是潘蔺担得起一声正派。

花香漪低声把遇见姚温玉的事情陈述了,最后说:“侍郎可愿意听我几句话?”

潘蔺说:“微臣恭聆。”

花香漪微侧眸,看着那珠帘,片刻后说:“阒都如今风雨难歇,今日元琢遇难绝非偶然。朝中的事,侍郎比我更加了解,元辅死谏当为大周千古憾事。元琢不仅是元辅爱徒,还是姚氏爱子。他此刻因为太学一事名声尽毁,但其才学仍在,风骨犹存,历经此难心志更坚,来日未尝不能复起山野,率领天下文士再现太学辉煌。”

潘蔺默然。

花香漪静默良久后,继续说:“元琢今夜以后,必须尽快离开阒都。我即将远嫁启东,出入不便,虽然有大内品阶在身,却不能大张旗鼓地送他出都。”

花香漪说到此处,站起了身,隔着屏风对潘蔺缓缓跪行了大礼。

潘蔺当即变色,迈出一步,说:“这怎么使得!三小姐快快请起!”

花香漪叩首,说:“元琢此生先后受恩于贤师,他的文章,我尽数读过。如今储君方立,翰林空虚,以姑母为首的三足鼎立之势不能长久,孔湫自身难保。我虽然身为女儿,却懂得国士难求。”她顿了须臾,郑重地说,“承之,拜托了。”

她喊了潘蔺的字,便是肺腑之言。

潘蔺见花香漪为保姚温玉竟肯做到这个地步,不禁面露愧色,急声说:“三小姐快起!我爱惜元琢的才学,此事本该由我们来做。明日一早,元琢就随弟妹一行离开阒都,先到丹城落脚,待他伤好以后,再由他自己做打算。”他说到此处,想起海良宜,说,“元辅虽然与我等政见不和,但我佩服他,文臣死谏何等气魄,就是为了元辅,我也该出手相助。”

花香漪接着说:“今日元琢没死,对方必然已经知晓,为了稳妥起见,还请侍郎想个办法掩人耳目。”

潘蔺答道:“我已有办法。”

“此刻天色已晚,我不能再久留。”花香漪起身,由侍女扶着,到了珠帘边,看里头的姚温玉面如白纸,到底没说什么,就此告辞。

花香漪走后一个时辰,潘府后门便送出具草席包裹的尸身。外院打探消息的人不知详情,只听说是照月郡主从外边捡回来的乞丐,半夜病死了。蹲守多时的追兵一路跟随,到了乱葬岗翻检尸体,发现与姚温玉身量一般无二,连断腿的伤口都相差不离,只是面部受损,但唇间咬痕相似。

男人不敢耽搁,撤人回府,前去禀报。

* * *

翌日照月郡主与潘逸启程回丹城,她才生了孩子,随同的老妈丫鬟很多,光是车就装了十几个。潘蔺上早朝,立在阶下等候时,看孔湫与岑愈站在前边,他担心朝中有人观望,便没有上前。

如今储君寅时起身,卯时上课。内阁组建的筵官都是从翰林里精挑细选的学士,早课一直要到晌午才能作罢。垂帘理政的人仍然是太后,李剑霆只是从在薛府听课变成了在王宫听课,只要内阁没有通过票决,她就必须继续做个学生。礼部早就筹备登基事宜,但眼下被孔湫等人压着,大典遥遥无期。

薛修卓仍然在教李剑霆,李剑霆没有参政之权,却有听政之权。她一日睡得很少,早课以后小睡片刻,下午就是以孔湫、薛修卓为首的内阁会议。六部大小事宜都要由内阁呈报,他们站着参酌商议,李剑霆很少开口,但她态度恭谨,不论是早课还是会议,永远比大臣先到,会立在明理堂檐下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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