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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341)

“憋着气呢,”萧方旭提下沸腾的糙茶,“可见阒都的六年没有白待,今夜这情形换到以前,早在我骂他第二遍的时候就敢摔帘跑了,磨还是阒都那群老狐狸会磨。”

“这仗,还真不能全怪他。”左千秋回首,“哈森在图达龙旗设下这样的圈套,换作是你我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打仗没有‘换作’的可能,是他的仗,输赢就该他承受。”萧方旭顿了片刻,“这仗必输无疑,他敢掉头去图达龙旗的沼泽地迂回作战,我心里是高兴的。”

“对不对,”左千秋笑着点了点萧方旭,“你就是口是心非。”

萧方旭端着茶碗,说:“但是我不能夸他。”

左千秋说:“你没有少夸既明。”

“他们兄弟俩不一样,”萧方旭侧过脸来,“既明像他娘,有了弟弟以后,经常听人说的都是阿野如何像父亲,仿佛他早生了几年,就是在抢占阿野的位置,因此对于既明,我要时常夸奖。阿野像我,还是家中幼子,上面有既明护着,野得很。他想玩儿什么都敢玩儿,十四岁以前自己驯马,差点摔断脖子,等伤一好,偷着也要跑去继续驯。他十四岁那场仗打得漂亮,回到大境,谁不夸他?他那会儿想要什么东西,不许别人给,一定要自己拿,不吃不喝也要弄到手。他这种性格,缺的不是夸奖,而是骂。”

“当爹是门学问,我不及你。”左千秋的发妻早亡,天妃阙一战以后他浪迹大周,不再续弦,自然也没有儿女。此刻他坐下来,说:“不过边沙近些年人才辈出,阿木尔也有个好儿子,哈森不骄不躁,下手果断直接。”

“阿木尔的眼光好,”萧方旭抿了口热茶,“哈森最难得的是打法不拘一格,性格却相当稳重。”

“要是把既明调回这里,”左千秋说,“多少能克住他。”

“不错,”萧方旭稍稍挪动了下脚,说,“朝晖跟着既明,把既明的打法学得最像。但是哈森原先在跟启东打仗,遇见的是与既明同种类型的戚竹音,他已经习惯了那种节奏,所以你看朝晖,虽然能够遏制住哈森的猛攻,却也同时被哈森牢牢钉在了北军路。”

左千秋笑起来,说:“可是哈森对上阿野,就是针尖对麦芒,即便兵力相等,我也以为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更大。”

“说两败俱伤是抬举他,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哈森的对手。哈森上战场的时间比既明还要早,经验是远比天赋更加可怖的东西,阿野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萧方旭站了起来,指间翻转着匕首,盯着对面的草编靶,“狼崽打不赢啊。”

左千秋负起手,悠然地说:“辎重将军是个好职位,一旦吃透了,就能对离北大小兵线、各营强弱甚至是主将性格都了如指掌。”

萧方旭用力掷出匕首,钉在了靶心。他转头,对左千秋得意地笑起来:“我要送给阿木尔一件礼物,让他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 * *

萧驰野回来时天都要亮了,他下马,晨阳就上前呈递帕子。他擦着脖颈上的汗,看萧方旭站不远处,示意他过去。他不大乐意,想当没看见。

萧方旭就单臂挂了萧驰野的后颈,让萧驰野被迫俯下身,接着用另一只手使劲揉着萧驰野的发顶,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我的鹰呢,”萧驰野好不容易绕出来,揉着脖颈,“你别喂它生肉。”

“你的鹰你问我干什么。”萧方旭走几步,看他还不高兴,转身作势要踹他。

萧驰野连忙跳开,说:“我问一下!”

萧方旭没理他,摸了几下浪淘雪襟,说:“家里边去年新下了批马,有一匹跟它颜色相反,白里沾黑,漂亮得很。”

“哦,”萧驰野听出意思,“想送给我是不是?”

萧方旭瞟他一眼,说:“给你?那是你嫂子要留给你媳妇的。”

萧驰野看了眼背后的鸿雁山,没吭声。

“那臂缚不错啊,”萧方旭踩着木栏杆,坐了上去,看萧驰野回头,就跟着斜过身,瞄着萧驰野的神情,“哪儿打的?不是启东的样式。”

“那当然不错,”萧驰野转回头,讲什么隐秘般地说,“那是我的护身符。”

萧方旭敷衍地“嗯”,紧跟着问:“哪里的人?不会被你弄到边博营里去了吧?那都是臭男人。她多大了?”

萧驰野说:“臭男人?”

萧方旭没懂。

萧驰野退了几步。

萧方旭眯起眼,说:“你不会把花家的女儿带回来了吧?”

萧驰野继续往后退着,看他爹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顺手把狼戾刀给卸了,抛到一边。

“萧驰野,”萧方旭察觉到不对劲,“你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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