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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522)

萧驰野不是寻常男子,他既有胆识也有手段,现在是壁玉成双,看着都好,可是仗完了呢?他若是变了心,有一万种办法能解决这段感情。纪纲最怕自己百年以后沈泽川孤单,现在谁都把沈泽川尊称一句府君,只有在纪纲这里,沈泽川是川儿,还有要他操心的地方。

纪纲不敢赌,他信不过萧驰野。

萧驰野半晌没得到回答,听着后边的木屐声靠近。他微侧头,看到沈泽川衣冠整齐,拎着扇子偷瞟他一眼。

“不成,”纪纲像是回答萧驰野,却看着沈泽川,苍老的脸上满是沧桑,决然道,“这事不成。”

* * *

隔壁院子里的姚温玉正在点香,他捏着香炷,熏得虎奴不肯挨着他。这两日的雨一停,就该有蚊虫了,姚温玉也受不了这味道。他正端详着那烟,就被夺走了。

乔天涯把这香凑到鼻尖嗅了嗅,皱起来,对姚温玉说:“这味也太冲了,哪送的?给他还回去自己用。”

“行商送的,”姚温玉转动四轮车,面朝庭院,“柳州城的如来香,厥西卖得贵。”

乔天涯把香掐了,说:“一股臭豆腐味。”

“柳州人都好食臭豆腐,”姚温玉抬手挥了挥味,“一会儿跟费盛提个醒,别把这香点到府君屋子里了。”

乔天涯觉得他避着自己,便抬脚卡住了四轮车,说:“你见不了他几回,怎么就熟了?”

“都是替府君办差,”姚温玉停顿须臾,侧头看着乔天涯,“没有不熟的。”

乔天涯原本还有点兴致,但他在跟姚温玉的对视里,逐渐淡了笑意。姚温玉以前是不肯跟乔天涯对视的,会恼羞回避,像是时刻都记着晚上的窘迫,然而现在他坦坦荡荡,仿佛还是那块璞玉,没沾过丁点欲望。

没有不熟的。

乔天涯跟费盛没区别,乔天涯跟孔岭也没区别,乔天涯跟姚温玉遇见的所有人都没区别,他不再是隐秘且特别的那个。姚温玉掸了掸袖,就能继续做回谪仙。

“今日雨大,你要是不急,就用了饭再出门。午后成峰和犹敬要来,锦衣骑的事情也该报备,你看着出门前要不要跟他们谈谈。”姚温玉说着看向四轮车的轱辘,再看向乔天涯,道,“卡着了。”

他笑意淡薄,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自嘲调侃。

“瘸子还能绕开,我做不到,别捉弄我。”

风敲着铁马,几点雨珠溅在了薄毯上,乔天涯挪开了脚。他平时那般游刃有余,却在姚温玉的注视里,有点狼狈。

姚温玉转动四轮车,进了屋,车轱辘磕在地板上,发出一串匀称的声音。手腕在推动间露了出来,还系着乔天涯的红绳,在动作间被堆起的宽袖盖住,消失在了云白里。

* * *

纪纲枕着手臂,面朝墙壁,像是睡着了。

沈泽川把折扇摆到床沿,问:“师父睡着了?”

纪纲睁着眼睛道:“知道师父睡着了,还要问。”

沈泽川就像小时候那样,把椅子拉近,说:“我离开昭罪寺以后,就没有跟师父再彻夜闲话过。”

“今夜为着个男人来,”纪纲语顿,那股怒气对着沈泽川发不出来,散在胸腔里,变作了另一种自责和难受,“他有什么好的?我跟你先生都不愿意。”

“先生夸他呢,”沈泽川轻声说,“天纵奇才不就是先生给我讲的。”

“奇才能宜家吗?”纪纲坐起来,看着沈泽川,“奇才要谋天下,你日后愿意跟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吗?”

沈泽川神情乖巧,垂着眸说:“那不是我说得算。”

纪纲在烛光里长叹,良久后,苦涩地说:“太傅当初问你若是手握锦衣卫该如何自处,我就该想到,这不是该问学生的,天底下谁能握着锦衣卫?太傅瞒着所有人,教了你太多。你学得这般好,你不明白吗?今日的壁玉成双,就是日后的两虎相争。”

萧驰野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让纪纲放心不下。

“若我是个有用的人,”纪纲眼神复杂,望着沈泽川,“若你还有兄弟在世,跟他赌这一场也无妨,但我偏偏年迈无用。等到我百年以后,你就要孤身面对这世间的所有人,只有你,这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第237章 子嗣

庭院内的雨停了, 月色迟来, 屋里暗淡。

沈泽川微垂的眼眸掩在昏黑里,像是停泊的倦旅, 渡过了漫长的夜潮。他再看向纪纲时, 用着曾经没有过的目光, 仿佛脱掉了名叫府君的皮囊,留下的是一地月光。

“倘若没有师父和策安, 我仍旧是我, 只是不再是我害怕世间所有人,而是世间所有人害怕我。我流着沈卫的血, 不需要子嗣。”

纪纲心中大痛, 险些落泪, 他道:“你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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