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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592)

“皇上,奴婢也觉得此事古怪,”风泉掀袍跪在李剑霆身前,“福公公执掌内务,是皇上的心腹干将,万不能就此让人诬陷了去,须得查明才行。”他看向福满,“不如把那位传公公口信的‘干儿子’唤到御前,让皇上一看究竟?”

福满在那俊秀的脸上瞧出了讥诮,李剑霆不等福满回话,便朝近卫道:“去,把老祖宗的儿子找来。”

她把“老祖宗”三个字念得重,让福满寒意砭骨。

不到片刻,近卫就把人带到了堂前。雨冲刷着台阶,这位干儿子埋头伏在雨里,浑身颤抖。

李剑霆看不清,说:“你把脸抬起来。”

他喉间呜咽,像是被吓的,贴着地面疯狂摇头。边上的近卫摁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李剑霆不认得,雨里的小太监却道:“是他,皇上,是迎喜公公!”

“天琛年监军太监迎喜,”风泉悄声给李剑霆提醒,“由东烈王关押入都,早就关入刑部大狱了。”

福满愕然地看着迎喜,在近卫靠近时恍若惊醒,他喊道:“奴婢冤枉……皇上……此人绝非……”

迎喜蹭着地面,号啕起来。他扒着地面,边呛边哭:“老祖宗、老祖宗救救儿子!”

李剑霆扯开福满碰到的裙摆,看着他,道:“你好大的能耐,刑部定过罪的太监,你也能捞出来。不愧是,万人仰仗的‘老祖宗’。”

福满遍体生寒,知道这一去就是死路,他念道:“皇、皇上,乞求皇上念及旧情……”

“你与朕不过是深宫主从,”李剑霆说,“何来的旧情?朕抬举你,你却不知感恩。你犯下如此大错,朕杀你不亏。”

近卫拖拽着福满,福满圆领勒住了脖颈,他慌了神,蹬腿挣扎道:“皇上!皇上——”

风泉对近卫使眼色,近卫当即堵住了福满的嘴,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拖了出去。

* * *

“没有发作?”沈泽川回首,看了眼费盛。

费盛颔首,道:“据闻女帝在朝堂上怒斥了御史,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主子,她先前封赏江青山,不就是为了跟薛修卓打擂台?这次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又变得师徒情深了?”

沈泽川睨着明镜,右耳的玉珠晦暗不明。他沉思片刻,道:“还是小看了女帝。”

姚温玉在檐下看雨珠滴答,忽然挥臂拨掉了满盘的棋子。黑白棋子顿时蹦溅到雨中,很快就被涟漪掩盖。他喉间腥甜,咳了几下,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①。女帝在朝上的那般话,是既要用薛修卓,还要废薛修卓。”

作者有话要说:①:选自李康·《运命论》

第268章 菩提

薛修易双腿发软, 他撑着门框, 滑坐在地上,看妻妾侍女神色匆遽地收拾细软, 喃喃自语:“不能走……锦哥儿还没要回来……”

院外传来脚步声, 护院伸颈一看是都军, 魂都吓没了。院门“砰”地就被撞开,薛修易在都军涌进来时挥动手臂, 道:“言官污蔑我, 我有冤屈!”

都军新将从怀里掏出牌子和文书,道:“刑部的票子, 皇上的朱批, ”他环视着院子, “其余人等全部带走。”

都军猛地架起薛修易,他双脚滑在地上,被塞住了嘴。

福满下狱,内宦就撤掉了批人, 李剑霆当夜把内务衙门的要员全部换掉。近卫敲门, 不等对方辩驳, 直接塞嘴拿人,速度甚至比李剑霆中毒案还要快。宫内四处都是脚步声,墙脚阴影里站着数不清的近卫,还在轮值的太监宫女谨言慎行,全部缩手埋头,不敢胡乱张望。

薛修卓没有睡, 他披衣站在窗边,听着高墙外杂乱的奔跑声。雨歇后阴云方散,清寒的月光渡在他的身上,他侧容映着窗前竹影。

“啊啊。”哑儿粗鲁地擦了下鼻子,催促薛修卓休息。

薛修卓回首,说:“锦哥儿睡得好吗?”

哑儿点头,指着薛锦房间的方向,口中“嗯啊”着算是回答。

薛修卓便道:“你去睡吧。”

哑儿不肯,他用手扒了扒,是在让薛修卓吃东西。

薛修卓不作答,他垂指拾起棋盘上的棋子,端详着,像是想不明白什么事情。哑儿见他不动,就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也不走,在房门口坐下了。

良久,薛修卓把棋子扔回了棋篓里。

* * *

翌日早朝后,薛修卓候在明理堂外等待李剑霆的召见。今日弹劾他的折子不计其数,薛修易一下狱,就坐实了贪污行贿确有其事,坊间流言紧跟风向,连带着给薛修卓投递名帖的国子监学生都减少了。

“薛修卓夺人子,实在有违天理,”言官跪在御案前,“薛修易不论如何都是他的嫡出兄长,皇上,古往今来,从没有庶弟抢夺嫡系长子的事情,更何况他身为帝师,该以身作则。他这般行径,岂不是教天下人都蔑视礼法、罔顾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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