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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74)

侍从应声,上去打开门,才跨进去,就“哐当”一声后跌在地上,见鬼似的叫起来。

奚鸿轩沿着打开的门,看见了纪雷。他胃里翻滚,掩面后退,不顾一切地撞开桌椅,冲到雨中剧烈呕吐起来。

* * *

沈泽川洗着手,把手洗得泛红,才用帕擦了。身上的白衣没沾血迹,却萦绕着血腥味。他拎起衣襟,皱着眉闻了闻。

好臭。

沈泽川就这样蹲在水边,淋着雨。夜雨很快淋湿了他,他缓缓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望得脖子都酸了。随后他站起身,往回走。

沈泽川走到禁军宅院的巷子里,看见宅院门口立着个人。

萧驰野斜倚着门,在黑暗中抱着手臂,犹如猎豹一般盯着他。

雨中不知何时夹杂了雪,备感湿冷。

第35章 初雪

风吹衣袖, 凉意砭骨。

就在这时, 沈泽川忽然偏头打了个喷嚏,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对峙。他淋得浑身湿透, 冲萧驰野摆摆手, 闷声说:“有帕子吗?”

萧驰野跨出一步, 递给他一方帕子。

沈泽川鼻尖冻得泛红,指尖也红, 他拿着那蓝帕子, 掩住口鼻。

萧驰野这才慢悠悠地撑开伞,也不让开, 问:“去哪儿了?”

沈泽川说:“玩儿。”

“你好歹也是我的近卫, 出门玩儿, 总得给签押房通报一声。”萧驰野说,“无声无息地跑了,真叫人担心。”

“浴堂里留了腰牌,二公子没见着么?”沈泽川嗅见这帕子上的味道, 怪好闻的, 不是阒都贵子们惯用的熏香, 而是像烈日下狂浪的飒爽劲风,是萧驰野身上带的味道。

真好闻啊。

沈泽川低垂着眸,几乎要对这味道着迷了。这是他触不可及的日光,也是他此生不复拥有的意气。他有些不想把帕子还回去,于是挑起眼角,用余光瞟着萧驰野, 带着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没见着。”萧驰野在胸口摸了一把,没摸着想要的东西,转眸正看见沈泽川的目光,一愣,说,“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这样瞧着我?”

“那谁知道呢。”沈泽川冲他略微得意道,“我做的亏心事多了。”

“说一两件来让我听听。”萧驰野说道。

“促膝夜谈该在屋里,站这儿怪冷的。”沈泽川咳了咳,说,“浴堂还开着吗?”

“关了。”萧驰野说,“想洗澡只能去我房里。身子这么差,叫个大夫来为你看一看?”

“那再好不过了。”沈泽川见招拆招,“二公子出面,省了我的诊金。”

“大病未愈,到处跑让人更担心了,以后我叫人跟着你。”萧驰野很有风度地让开身,“走吧,二公子撑伞送你。”

沈泽川看向他高出自己的肩头,又看向他,笑说:“我踮脚撑伞也是行的。”

“我怕盖头。”萧驰野的侧脸很有味道,鼻梁直挺,轮廓好看。他说:“你太矮了。”

沈泽川与他一同跨入大门,说:“是你委实太高了。”

“我幼时矮大哥几个头,又顶着这么个名字,心里很是着急,于是日日勤练功夫,睡前必须饮牛乳。”萧驰野长腿迈过水洼,继续说,“谁知道到了十三四岁,个头就往天上顶。”

“那岂不是很好。”沈泽川说,“我大哥也很高。”

雨小了,雪却大了。

萧驰野抬高伞檐,望着雪,说:“又是一年。”

沈泽川也望着雪,说:“又是一年。”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萧驰野顿了顿,“太后势已微,你可以离开阒都,去任何地方。”

“然后隐姓埋名,忘却前尘,庸碌一生。”沈泽川平和地说,“这不是恨我的人该说的话。”

“我恨边沙骑兵,”萧驰野冷淡地说,“也恨沈卫。”

沈泽川说:“你应该恨我。”

萧驰野目光微动。

沈泽川接着说:“我是凭恨活着的人。”

雪花点在石板上,转瞬融化。

萧驰野说:“五年前的那句话你此刻最明白。”

“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沈泽川忽地笑起来,他舒出口气,对萧驰野说,“不对,我不痛苦。恨意就是凌迟,犹如刀剜着皮肉,一日一日,人总会变得麻木。这世间没什么再能让我觉得‘痛’,我这样活着,自觉舒服。你三番两次劝我作罢,然而你也最明白,罢手二个字从来就不由你我来选择。如果温情能让你感觉好受,我并不介意持久地玩儿。”

沈泽川说着抬手,那冰凉的手指划在萧驰野结实的背部,他似是耳语。

“有些东西,隔着云雾瞧,美得活色生香;但你贴近了再瞧,就是一堆白骨。”

萧驰野等他收回了手,才不耐烦地晃了晃伞,说:“白骨可不会这么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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