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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79)

进屋后,萧驰野把毯子和枕头都扔在自己睡的榻上,两三下蹬掉靴子,踩着氍毹要去洗澡。他衣裳脱了一半,又从帘子后边伸出半身。

“你洗了吗?”

沈泽川漱了口,说:“洗过了。”

萧驰野便自己洗了。他动作快,出来时擦着脖颈上的水,见沈泽川已经背身躺下了。萧驰野看他遮挡严实的后颈,草草擦了发,就吹灭了灯。

沈泽川听着他坐上榻,拉开了匣子在找什么。

“兰舟,”萧驰野合上匣子,说,“睡了吗?”

沈泽川没有感情地回答:“睡了。”

“大理寺今日召了好些大夫,却没敢惊动太医院。”萧驰野说,“你对纪雷做了什么?”

沈泽川说:“你深夜要听鬼故事吗?”

“明早要盘查邢狱守卫。”萧驰野说道。

做做样子罢了。

海良宜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沈泽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薛修卓一定能。薛修卓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供词,纪雷就没用了。这摊子是沈泽川砸烂的,可他压根没想收拾,因为薛修卓和奚鸿轩必须来收拾干净。

沈泽川想到此处,说:“我这样安分守己,查也……”

萧驰野躺下去,又忽然坐起来,说:“给我擦头发吧。”

沈泽川闭眼装睡。

萧驰野说:“别装睡,快点。”

萧驰野说:“兰舟。”

萧驰野说:“沈兰舟。”

床上突然一沉,沈泽川震惊地睁开眼,被子已经被掀开,萧驰野从后挤着他,把湿漉漉的脑袋蹭在他背上,当即濡湿了一片。

沈泽川拖着被子,说:“萧二,你三岁!”

“差不多。”萧驰野懒散地说,“你不是睡着了吗?继续睡啊。”

沈泽川越睡越湿,那发凉凉地贴在他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和昨晚帕子上一样味道的萧驰野。

沈泽川睁着眼,说:“我衣裳湿了。”

没人回答。

沈泽川说:“别装睡。”

沈泽川说:“萧二。”

沈泽川撑臂起身,在昏暗里说:“萧策安,你是个混球。”

混球体贴地给他递上了干帕子,并且背过身等待。

* * *

屋顶上的丁桃缩着手,说:“雪天也这么冷,这个冬怕是不好过。”

骨津把酒囊递给他,搓着手说:“我们守了两夜,明早该换人了。”

丁桃饮了口酒,这酒烧得他暖了些。他抄着手也躺下,看着夜空,说:“今晚也没动静呢。”

“任重道远。”骨津盖着酒囊,忽然耳朵一动,倏地翻趴着身,目光如同猎鹰一般逡巡在茫茫夜色中。

风中传出细微的踏雪声,骨津当机立断,翻手掷出飞刃,低声说:“西北角!”

丁桃猛然腾身跃起,飞点过屋顶,劈手砍向夜色。

夜中的乌黑袍子如浪躲过,来人形如鬼魅,匿进阴影中就要跑。丁桃软若无骨,倒身吊下屋檐。岂料迎面就是三根钢针,他手中的笔杆“噼啪”地打开钢针,再一看,人已经跑了。

丁桃无声落地,他轻功了得,落在这薄薄的雪上,竟没有留下脚印。

骨津在屋顶上眺望,说:“好功夫,竟能躲得过我的眼睛。桃子,看出是谁了吗?”

丁桃从廊下拾起钢针,捏在指尖端详,短短一瞬,已经得知了许多东西,说:“细如发,淬蛇毒,不是阒都的东西,是厥西十三城永泉港舶来的外家玩意。轻功不错,匿息了得,虽然没有佩刀,但十有八九是锦衣卫。”

他小心翼翼地把钢针收进自己的竹筒里,翻身上了屋顶。

“锦衣卫撤了一帮当官的,四品下数的强手寥寥无几。”骨津说,“这会儿谁会来咱们王府打探。”

“不好说,”丁桃心有余悸地摸了把胸口,“差点戳到我的小本呢。”

骨津若有所思地喝酒。

丁桃盘腿坐好,开始小声说:“本子跟了我许多年,还是世子妃赏的,从前去打边沙秃子也没叫人戳过。真险啊,太险了,里边还写着好些事儿呢。我爹那本子,你知不知道,就是被人抹脖子的时候给偷了,我的娘啊,记的都是大事,当时追本追得我都要断气了。津哥,我就说,人还是要记本的,因为老了就健忘了,像你,整日喝那么多酒,不到四十岁就该忘了自己藏了多少银子,记下来就不会忘了。要不你告诉我,我给你记……”

骨津往耳朵里塞上棉花,开始入定。

次日,沈泽川先醒。

他就没睡,萧驰野挤在后边,夜里两个人为着个被子扯得不可开交。况且身边有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沈泽川睡不着。

萧驰野睡得挺沉,抱着枕头一动不动。

沈泽川等着他醒,却等到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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