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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117)

于是穷凶极恶地把逃犯打了个半死。

似乎就是从那一回起,梁京的地痞流氓再也没人敢跟他唱对台戏,几条街的铺子酒楼,都给他上贡。

十五岁的时候,三爷已经是梁京有名的地头蛇了,前一刻能在皇帝老儿的膝盖上背赞颂帝王的诗,下一瞬就能在巷尾堵着人一通好揍。

那一年,大梁攻魏,迁都京华,李景允用自己攒了三年的银子,开了一座栖凤楼。

“等会。”

花月听得呛咳出声,震惊不已地问,“栖凤楼?”

面前这人神色如常,平静地重复:“嗯,栖凤楼。”

京华第一大的勾栏场子,出入都是达官贵人的春风销金窟,每日不知道有多少黄金倒上花台,也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捂在了佳人的鸳鸯被里。

李守天甚至曾经上书弹劾过,说京华儿郎纵情声色,恐误家国,栖凤楼之流,还是多加约束为妙。

当然了,这个弹劾最后在朝臣的一致反对之下不了了之。

有这么一遭,谁都知道栖凤楼背后定是有人撑腰。

可谁又敢往将军府的公子身上想?

花月心跳得很快,屏息看着面前这人,大气也不敢出。

怪不得他不把那两个红封放在眼里,怪不得宝来阁的掌柜说不敢得罪他,这么个肆意妄为的人,若不是生在门风周正的将军府,那怕是早晚将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她的神态或许是太过呆傻了,以至于面前这人轻笑开来,还压低嗓门吓唬她:“整个京华知道这个秘密的就五个人,你是第六个,若是泄露出去了,那爷就去立两个新坟,一个埋你。”

花月回神,下意识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也埋你。”他道,“被腰斩的人,该有两个坟。”

花月:“……”

她觉得有点冤枉:“公子,是您让奴婢问的,奴婢本也不是非要知道这个秘密。”

“嗯。”李景允坦荡地道,“是爷非要说给你听。”

澡豆的香气在水里化开,他搓着自个儿的胳膊,眼皮抬了抬:“如此一来,爷若是生了害你的心思,那爷自个儿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心口上的弦微微一动,花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何意?

面前这人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泛着浅淡的光,像是已经给出去一串糖葫芦的小孩儿,在殷切地等着对面小孩儿的回应。

花月有些始料不及,眼睫颤了颤,手下意识地背去身后,嘴唇紧抿。

先前她也想过,若是他肯对她坦白,她也不妨与他交心。可那时候他没应,只随口糊弄着她。眼下倒是不糊弄了,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又一时兴起。

别开眼,花月拿起旁边的帕子,绕到他身后道:“水要凉了。”

李景允沉默了,后脑勺对着她,脖颈僵硬。

骄横霸道的公子爷,好不容易主动给人一个台阶下,却碰上她这么不识好歹的,花月都替他生自个儿的气,心想要是他等会再发火,那她不还嘴就是了。

然而,片刻之后,李景允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略微失望地道:“爷真是白疼你了。”

身子僵了僵,花月莫名有点无措。

手里的帕子被他抽了去,李景允摆了摆手:“去歇着,爷自己来。”

“是。”

折腾这么一圈,最后也没让她搓背,花月离开主屋站去走廊上吹了会儿风,眼里满是茫然。

李景允想知道什么呢?

又或者,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呢?

翻卷的水汽从窗台飘出去,朦朦胧胧地绕上了庭里的石榴花枝,已经是五月的天气,石榴花苞在夜风里打了个颤儿,半开不开。

第二日。

花月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东院,从库房里拿了不少摆件出来擦拭摆放。她一忙,便只有八斗能去叫公子起床。

于是八斗不负众望地被砸得额头上隆起一个包。

“殷姨娘。”八斗很委屈,“公子为什么老砸咱们不砸您呢?”

花月正擦着手里的白玉观音,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他谁都砸,但我躲得快。”

李三公子哪儿都好,就这起床气实在吓人,花月拿了两块酥饼安抚了八斗,然后放下观音走去主屋。

这位爷昨儿晚上没睡好,眼下坐在床边,满脸都是怨气,旁边的奴仆瑟瑟发抖,放下水盆就跑,他兀自耷拉着眉眼,一动不动地撑着床沿。

微微一笑,花月拧了帕子,过去给他擦脸。

“烦人。”他眉头直皱。

仔细将他的脸擦干净,花月温软地道:“已经是要用午膳的时辰了。”

浑身戾气不散,李景允冷声道:“少吃一顿午膳又不会死人。”

“可是今日——”她扭头看了看外面,轻笑,“今日五皇子要过府,指不定待会儿就来人传话了,公子总不好这副模样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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