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诓世(117)+番外

作者: 大咩哥 阅读记录

一行没有直接回答阿蟾,而是转头面向裴戎,道:“尚未请教小友名号?”

裴戎微微躬身:“刺部,裴戎。”

一行道:“裴小友,可对南柯寺有所了解?”

裴戎见对方与阿蟾关系密切,便挑了一些恭维的话,道:“南柯寺佛影缥缈,寺踪难寻。在佛法上,独辟蹊径,开创梦禅一脉,被江湖人尊为释教三大圣地。”

“百年前,大商景帝荒淫昏聩,懒于政务。在位时恰逢数十年难遇的天灾,中原饿殍满野,百姓流离失所。景帝却依旧沉迷享乐,出巡游猎,竟遭落草为寇的山匪袭击。在性命垂危之际,南柯寺如仙人道场一般,凭空出现,景帝避入寺中,方得活命。”

“景帝盘亘寺中七日,出寺以后,竟一改往日脾性,从无道昏君变成勤政爱民的明君。在位三十余载,治下国泰民安,且开疆拓土,将大商版图向南北两面拓展五百里沃土,开创‘景元之治’。”

“在商景帝的这份功绩中,南柯寺少不得要占个四五分。”

一行大师慈眉善目,将颌下白须摸得一翘一翘,似是十分喜欢裴戎恭维。

“小友猜猜,这南柯寺传承了多久?”

裴戎道:“商景帝的起居注上记载,景帝年老时与丞相闲谈,忆昔年南柯寺旧事,言宿寺七日,如做千年大梦,历尽古时王朝更迭,天下兴衰流转,方知肩头祖宗基业的分量,重于泰山。”

“有此雄厚积累,在下斗胆猜测,南柯寺该有千年传承。”

一行又问:“小友又猜猜,这南柯寺中僧人几何?”

这个问题更为古怪,裴戎心生疑窦,但还是顺着对方回答:“听闻南柯寺每年要三场法会,由于在中原颇受追捧,上至王宫贵胄,下至农夫走贩,年年都有数万人涌入寺中,听大师讲禅论道。南柯寺僧人应不下百人,才能接待的过来?”

闻言,一行大师哈哈大笑。他虽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如大肚弥勒一般大腹便便。大笑时,手掌拍着肚皮,发出秋收时节瓜农拍打熟瓜的咚咚声。

转头对阿蟾道:“当初,我建立南柯寺,尊驾斥我对佛经半点不通,学得一身野狐禅,断言南柯寺的谎言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人拆穿。”

“您瞧,非但没被拆穿,还成了那劳什子释教三大圣地。”

“天底下这么多聪明人,怎就被我一个驽驴蹄子,骗了三百年呢?”

阿蟾十指交叠,抵着下颌,唇角微扬:“你是一头驽驴,天下人尽比驽驴还要蠢罢。”

裴戎被他二人说得摸不着头脑。

一行将佛珠盘上手臂,褐色袈裟在同傅庆打斗时拉扯得松散,此刻松松垂落叠在腰际,露出健壮的臂膀与半个胸膛。肤色古铜,胸壮肚大,好似抹了一层灯油,威武如龛中罗汉。一副不动明王纹身栩栩如生,从左肩游走至胸膛。

老僧收敛笑意,双目炯炯,神色如刀,顿时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变成一尊威势煊赫的明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戎。

“虞朝末年,群雄割据,兵祸迭起,开启乱世之局。然而,乱的不仅是凡人,佛、道、仙、魔的修行者们投身这场争霸,以期将自家选中的君主扶上帝位。”

“那段时间,生灵涂炭,人心沦丧。为了争夺名望与权力,纵使一些名门正派,也做了不少比如今苦海还要可怕的事情。”

“在这样的乱世中,诞生了一名修不成佛的僧人。”一行目中闪过一丝怅惘,有点怀念,又有点悔恨,“他出生便染杀伐,是从一个已死的女人肚皮里爬出来的。”

这世上,天生就有一种命硬之人。娘亲在饥寒交加中死去,小小的婴孩,却凭借强大的毅力,从冰冷的娘胎中爬出。

命硬的孩子,被一名驱马路过的僧人捡到,用袈裟包裹,取名“一行”。

一行的师父,是天龙寺的高手,奉命辅佐江都王参与王权争霸。

却在一次秘密行动中遭人出卖,被当做菜肉送入饿疯的灾民手中。

一行因为人小肉少逃过一命,却眼睁睁看着自家师长被灾民洗刷干净,下锅烹煮。而他自己,也被人掐着喉咙,灌下师父的肉汤。

后来,他被作为储备粮圈养起来。历经周折,终于逃脱。

几年流浪辗转,学得一些本事。便穿起师父的血衣,回到那个村庄。

那时灾荒过去,曾犯下食人之罪的村庄已复旧观,春韭翠绿,稻花烂漫,一派纯善朴质的景象。有孩子见他满身血污,牵起他的手,请他来自家歇歇脚。

“你流了这么多血,是受伤了么?”孩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嘻嘻道,“我阿大最有本事,保管把你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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