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锡箔纸里的航海者(25)

作者: 影小匣 阅读记录

两人一齐将绳子绕成一卷,路之把它挂在肩上,感到绳子轻得出奇。姚一下意识要帮他扛,路之说“不重”,又道“马上就到出口了。”

锡箔纸的豁口很大,姚一仅仅凭着这一条绳子,是远远不能够补天的。想到这一节,两人试图把上面两根绳子也抽出来带走。然而,当另外两根绳子被动,两人所处的空间登时一阵晃动。想是绳子乃固定这个空间的必备品,三根绳子损其一,本就破坏了某种平衡,经由强烈晃动的提醒,两人知道余下的两根绳子是动不了的了。

此地取材不足,只好以后再找替代品了。

继续向未知的出口走,路之愈发觉得四面八方流转着的夜景中,屡屡闪过的一排尖顶建筑,就是扎根在他记忆中的XX花园。这一事实,或是这一错觉,也许有什么象征意义,但路之想不明白;当一两个无根无据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出时,远处豆大的亮光明晰了起来。

出口。

管道的一段是半球体玻璃罩中的沙发,管道的另一端会是什么?目光中那个圆圆的、代表着出口的莹白两片,让路之和姚一不约而同联想到了森林里的太阳。那太阳看上去是明亮的耀眼的光源,可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孔洞;孔洞随时会转变方向,当它略过分界线对准红色的天空时,其化身的月亮将会泣下鲜血。

不过,“返回”和“留驻”都是死路,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那抹白光上为好。

再走几百米,出了洞口,刺眼的光亮替代了黑暗,把路之和姚一包裹住了。

眼睛尚且不能睁开时,路之听见周围满是滋滋的电流声。这电流声无处不在,填充了每一分空气。几百个墨老师那种坏掉的手机加起来,恐怕都形成不了这么暴躁可怖的电流声。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路之看到四面八方是纯粹到极致的白色,不是惨白,而是在拼命发光的亮白。

浸在这样的白色这样的噪音中,路之呼吸不畅,难受如溺水。努力适应了一会儿,他正觉可以开口说话了,瞬间白光和电流的噪音都消失了。眼前出现了生锈的铁墙。前一阵视觉和听觉的冲击掩盖了嗅觉,现在,眼睛和耳朵甫一解放,大脑重新分配感知力,是以嗅觉立刻抓取到了闷闷的铁锈味。

姚一胳膊上的鲜血味道竟然和铁锈味完美融合,正正方方的立方体空间内,因而有了一种对人不太友好的基调。

镇定下来,路之转向其中一面墙,姚一随他看过去,见得那面墙其实并不是铁,而是玻璃。玻璃外面还有一个空间,那个空间的墙面也是生锈的铁。

姚一把手贴上了那面墙,背对着姚一,拧了拧眉毛。“黑森林蛋糕”里没有玻璃,姚一最开始见到的玻璃,是悬浮在高空的巨大透明球体。一路上,玻璃的质感都给他很不好的感觉。而现在,又是玻璃,又是这种平滑得不可思议的东西。

某种意义上,借用他物来伪装自己的玻璃,和森林天空上的太阳、月亮,并没有什么区别。

“哎,我说,这机子本来说不定还可以用,给你鼓捣一通,就该彻底坏啦。”一个声音隔着玻璃传了进来,“算了算了不弄了,等哪天真的有会修电视的人来,再试吧。我们呢,也别抱太多希望,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干自己的本行就行了。反正我们这些人就没有看电视的命。”

“听你这话酸的,”又一个声音说,“什么‘算了算了、没有看电视的命’,不就是想看看不了,心里不舒坦吗?我下次要是想出了什么修电视的办法,就先不告诉你,背着你干一通再说,省得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了。”

“……”

“行行行,我酸我酸,就我酸,大家都不酸……可我得实话实说,一面把这破机子留着不扔, 一面又说我们没看电视的命的,可不是我。”

听到这,路之和姚一对视一眼。

路之想辨认声音的方向,不过失败了。

姚一:“他们说‘电视’。你看看这,像你的世界的什么地方?”

路之摇头。

“电视”一词听着是挺亲切的,但外面那些人谈论修理电视时说的话,对路之来说实在是很陌生。一帮生活在一起的人就算再穷困,也不太可能说什么“没命看电视”这种那么绝对的话,哪怕是在电视尚属奢侈品、并未普及的年代。

何况,那人说的“没命”,暗含着“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凄凉感。这份凄凉不是一剂“发家致富靠双手”的热鸡汤能够驱赶的。

啪啪啪。

几下手拍铁皮的声音。

声音是从路之和姚一的头顶传来的。

路之萌生了他和姚一在一个电视机里面的想法。紧接着他的想法被下面的一幕证实了:一双巨大的眼睛映在了玻璃上。那眼睛睁得很大,正非常认真地往里面看。

上一篇:我,C位,逆袭 下一篇:清观魇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