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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箔纸里的航海者(30)

作者: 影小匣 阅读记录

阿摆:“看吧,没坏,还能使。”

“说明刚才是你的问题。”阿铜说。

不久,路之惊觉自己的眼睛竟然能够勉强适应白光,从而模模糊糊地辨出众人的神色。小姑娘还是在牢牢监视自己的玩具,另外,除了老严,其他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和小严一样专注的表情。几道目光汇聚在电视机屏幕上面,路之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的眼睛,看到他们的眼睛中开始闪动着一些真实世界之外的影像。

老严强迫自己站起来,但只站了半分钟不到,就又一屁股坐下去。别人的眼睛里闪动图像,他的眼睛里却闪动着格格不入的泪光。

水。

路之觉得有一滴水落在了头上。

姚一也有相同的感觉。于是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头顶上的铁皮天花板变成了天空的样子,摇摆的雨帘自天空披挂而下,刚才落在他们头上的水,是雨帘中的两粒先锋。

在雨滴和翻卷着乌云的天空轻叩两人的触觉和视觉之后,雨声开始冲击两人的听觉。

大如瓢泼。

第17章 chapter seventeen

一时间,电视机里面的铁皮墙像被颜料泼过的纸张,绚烂的图景刹那取代了上面单调的铁锈色。图景膨胀,剖开狭小的立方体空间,将人的视野引入了一个开阔地带。随着外面几个人的惊叹声渐涨,屏幕这头,路之和姚一的眼睛更加清明:楼宇大厦拔地而起,车道马路席卷而来;暴雨倾盆落下,把春笋般出现行人们赶到了各个建筑物的屋檐下边。

从无到有,一幅陌生城市的图像在动态的过程中生成。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高的那栋楼上面的巨大显示屏,里面好像在播放什么采访节目;但显示屏实在是被安得太高,路之也懒得抬头去看了。

几乎是本能的,姚一敞开他那件被墨老师视作熊猫屎色的外套,把路小朋友兜进了怀里。然一件薄外套显然不足以抵挡暴雨,姚一被淋透之后,路之紧接着也被渗进衣服的雨水浇湿了。但姚一环着路之不放手,毕竟他少能找到理由把路小朋友牢牢束缚住。

隔着一件黑色棉质上衣,路之的耳根贴在了对方的心脏附近。姚一的心跳很稳;路之想象着他的心脏跳动的样子,以及被心脏挤压出去的血液在全身上下回转的样子。路之的另一只耳朵被温热掌心按着,与噪音隔绝,于是他满脑子都是这心跳声了。

良久,路之推了推姚一,从对方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此时姚一觉得这孩子像只多动的小兽,想到小兽不可能服管,他便松了松衣服,任路之钻了出来。路之移开目光,假意没有接收到姚一略带失望的眼神。

“嘿,有你的,竟然真的把它修好了。”

名叫阿铜的年轻人的声音。

路之向刚才电视机屏幕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居然依然可以看到铁皮房间中几个人的状态。姚一看着相同的方向,眼睛里面也是一些半实不虚的人影。现在,电视机里面的人身在开阔的城区,电视机外面的人反倒处于一空间有限的地方;这样来看,就跟双方交换了角色,老严、阿摆阿铜他们才是电视机里边的虚拟人似的。

“哎哎,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其实你们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只是没有在意一些小细节而已,”修电视的男人心情大好,“哈哈哈,谁说我们地下的人都是傻子?没他们地上的人,我们也能活得越来越好!任地上的家伙去搞杂七杂八的事情吧!”

突然,众人只听老严“嗤”了一声,不由怔住。

老严的眼眶更深了几分:“电视机只是上面的人留给我们的废铜烂铁而已,你们抱着它欣喜若狂,还好意思说自己‘活得越来越好了’……放屁。”那男人的笑容冷掉了,面颊抽搐,几经犹豫,终于忍住了,没把所有人手中写着诗的纸抢过来撕掉;他只是撕了自己的纸,以受到侮辱的老读者身份,把纸屑摔在老严脸上,相当于拍了他一脸板砖。

“去你……的。”男人很文明地骂了一句。

“也去你的。”老严回说。

“算了算了,你不要跟他计较,”阿铜对脸上微有红色的男人说,“诗人到了四五十岁,已经是非常可怕的老古董了。”

“对啊他老了,”阿摆也说,“他连诗句里面的墨水都不能接受。其实我们也要理解他,就跟他以前理解不懂事的我们一样。现在他虽然不懂事,但他需要关爱。”

男人平静下来。

等阿摆和阿铜替他们从前的领路人“辩护”完毕,众人议论开了。他们纷纷低头读诗,读完自己的这张后还交换着读别人的,像是每个人的纸页上都写着不一样的内容;人们先是叹惋地摇头说“哎呀果然呀老严的岁数是大了”,接着他们聚焦于融化了文字的那滴墨水,以更加夸张的语气叹说“真神奇呀这些墨水一模一样难道是印刷机印上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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