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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观魇影记(255)

作者: 影小匣 阅读记录

经过控制金鱼的锻炼,云离大致找到了此法的诀窍。前车之鉴,云离这回把元神寄托在与自己身形相仿的木雕里;木雕不比金鱼有灵,是以云离多耗费了些元神,才得以实践成功。受封印的制约,云离不能在下面使用仙力,常人一个;琴靳因而隐身随行以防万一,也正好把诺音阁腾出来,留给满心期待幕遮回来的臧南。

刚到修竹,云离和琴靳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以安府所在的这条街为例,街头至街尾,屋檐上的白绫覆了个遍。夕阳西下,少有人在街上行走,就算偶尔有人行经,也不是修竹百姓,而是身着制服的监察台兵吏。

白绫衬斜阳,如冷雪衬鲜血。

云离头脑中冒出的词是:国丧。

两人背后,一声音命令道:“喂,那边的,是做什么的?!过来!”

在街上走的修竹人都畏手畏脚的,生怕被指责说国丧期间行事轻浮。云离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左顾右盼,相较他人,就算不轻浮,也显得轻浮了。既然被盯上了,云离只好扮作良民,乖乖过去接受盘问;琴靳跟在他边上,漫不经心地打量迎面走来的几个兵吏。

一兵吏又问了一遍:“你是做什么的?”

云离想都没想:“走亲戚。”

这种白绫铺天的氛围之下,“走亲戚”好像是个极为不妥的行为。琴靳正在一旁干着急,那兵吏却又道:“那你不是本地的了?”似乎兵吏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人不是本地的”这一设想过来的,现下猜想得到证实,他有些兴奋:“那你打哪来的?”

前几十年,云离尝试各种行业,经商也包含在“各种”之中。夏国五州他都跑遍了,而今也不怕瞎编的话漏洞大,随意道:“湖州。”

闻言,几个兵吏面面相觑,低声说“原来还不是蜀州的。”

云离:“大人们想打听点消息?”

那兵吏转过头说是,接着招手让后面的某个人过来,让他展开手上的一幅画。

一幅画像。

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似的,云离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琴靳也颇为吃惊,道:“这不是尉迟令吗?”几个兵吏在低头看画,听到琴靳的声音,还以为是云离在说话。最前面的那兵吏立时抬头,语气一变:“小公子认识这个人?”

常人思维:京城三府大人高居上位,能将戎尉府主部的名字和脸匹配对的人,想必也不简单。

云离:“认识。”

兵吏大喜:“小公子可知此人的去向?一点线索也好?”听这话,尉迟令好像已经不是什么戎尉府主部了,而是沦为了被人通缉的逃犯。看出云离有疑,兵吏沉声道:“尉迟令谋杀圣上,罪不容诛。”

信息量不小,云离理了理思路,后猜测道:“用毒?”兵吏一脸愕然,遂点头。云离又道:“皇宫追查至其家乡,发现他根本就是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兵吏悚然,一边把那幅画像卷起来,一边上前一步道:“小公子说的一字不差……那小公子可知……”

云离:“各位大人要查的话,就去阴府吧。”

众兵吏纷纷失色——云离跟咒人死似的。那兵吏刚刚把画卷到一半,听到这么奇怪的回答,顿时僵住了,面上慢慢有了怒色。自接到京城的命令以来,监察台把他们当陀螺使,几乎要他们一刻不停地转;可每队负责的地方就那么大,而地方上的人数有限,就算把每个人都截下来、反复询问,众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能问出什么线索来。

皇帝求丹中毒的事情太不光彩,京城监察府三令五申,要各州监察台封锁消息,只找人、不说事。好些天,监察台兵吏们拿着画像从早上转到晚上;被他们逮住的路人顶着头雾水看画,大都急着从“官大人们”的手中脱身,说完“没见过、不知道”之后,纷纷求说自己没犯事,大人们就抬手把自己放了吧。

这队兵吏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个“外乡”的生面孔,加之对方似乎是深知宫廷秘辛的“高人”,正正看到了曙光,哪料得来一句“要查的话,就去阴府吧。”

兵吏难掩怒火:“小公子什么意思?”

云离能有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事实。

尉迟令一生求异,寻过仙道、访过武林、习过巫术,在这所有事情都失败之后,人上之人再也难做,他就只能寄身阴府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尉迟令“去阴府”,和尉迟明霜梦想做一只游魂,是一个道理——对其它道路失望之后的选择。

至于这兵吏要如何歪曲这层意思,云离管不上,任他恼,只道:“几位大人,我确实没在阳间见过尉迟令。”

兵吏脸色陡变。一是因为面前的少年语出惊人,却面无表情,落日余晖之中,让他想到了什么可怕的非人;二是因为琴靳给他开了个玩笑:化了个可怖的鬼相,闪现了一瞬间。兵吏们揉眼睛的同时抽出了佩刀,然而云离突然睁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眼,众兵吏不由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毕竟面前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像是还在书院里读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