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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客栈(7)

瞒天过海的一对畜生,在县中置办起宅院,购下百亩良田。因惯于做表面功夫,同邻里相处融洽,过得舒心非常。

“这样也好。”男人抚着女人的肚子,口中道,“娶她不过是想给咱们儿子一个出身,早晚都要弄死。早死早好,省得麻烦。”

“不会出事吧?”女人坐起身,微有些担心。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那家人是只要钱不要人的,又住在山里,县城的路都不知道,更不会找到这里。再说了,人都没了,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真有人找上门,当成骗子打死,往乱葬岗一扔,谁又能说什么?”

女人被取悦,手指在男人胸前画着圈,一路向下滑。

床帐放下,房间中很快响起男人的粗喘,女人的娇笑。下人捧着水盆经过屋外,不由得一阵脸红。

一身鲜红嫁衣的女鬼,双目流出血泪,黑色怨气从周身溢出,犹如张开的蛛网,逐渐蔓延至整座宅院,将房舍院墙牢牢包裹。

屏风前,颜珋单手搭住庚辰的肩,道:“这样的鬼,不除怨气无法入轮回,别说判官,阎罗来了也是一样。”

庚辰没有出声,仅是侧头看一眼搭在肩上的手。

“我知道,你为上神,地府肯定会寻你。”颜珋凑得更近,气息拂过庚辰耳畔,“通融一下,我手里还有一截腾蛇皮,给你做剑鞘,如何?”

“腾蛇?”

“放心,不是活剥的。”颜珋笑道,“腾蛇有求于我,我只要他一张褪下的皮。这可是好东西,共工当年都没要到。”

两人说话间,屏风上又生变化。

缠绕屋宅的怨气太过浓郁,引来巡逻鬼差的注意。

女鬼很快被发现,鬼差祭出锁魂链,就要将她抓回地府。

“初成的鬼体,却有百年的怨气,这也难怪。”颜珋被吸引注意,收回放在庚辰肩上的手,轻轻敲着下巴,玩味一笑,“看来,还是得帮一帮。”

“帮?”

“我是很有商业道德的。既然收她一魂一魄,自然要让她达成所愿。”

颜珋摇摇手指,屋内铃声大作。

屏风中,一道九头鸟的虚影刹那凝出,高声唳鸣,直扑锁魂的鬼差。

鬼差大惊失色,心知绝非是这凶物的对手,仓促间捏碎腰牌,土遁脱逃。至于留下的那只女鬼,有这食魂鸟在,必然会被撕碎,当场九头分食。

心中笃定,鬼差暗道一声晦气,返回地府重新领取腰牌,将事情经过如实上报。

判官录下经过,同样认为女鬼会被吞噬。上禀殿中阎罗,重点查明九头鸟因何出现。

这样的凶物,已有千年未曾出现。此时突然露面,实在难断因由。地府众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十万鬼差尽出,决意查出个究竟。

地府搜寻九头鸟时,女鬼不惜自损魂魄,聚百年怨气,投身恶妇腹内,化作鬼婴,同两人亲子一同降生。

女婴落地不哭,三岁不语,五六岁上,从未叫过一声爹娘。

至十岁,趁那对男女熟睡,锁死房门,在屋内点燃柴薪。没能烧死那对畜生,却让男人受了重伤,后半生都要在床榻上度过。

女人哪里肯守着他,很快同家中账房勾搭成奸。

两人的胆子越来越大,竟当着男人的面偷欢。

等他们不再满足于偷偷摸摸,曾经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被扼住脖颈连刺数刀的,不再是懵懂的新妇,而是当年手握利刃的凶手……

“以鬼体害人,世所不容,投身鬼婴更乱地法。纵不会魂飞魄散,也要受到重刑。”目睹屏风中发生的一切,庚辰沉声道,“颜珋,你当真是在帮她?”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颜珋弯起指节,又敲了一下悬在架下的铜铃,“我能助她报仇,而非给她一碗孟婆汤,空口白牙一句恶有恶报,让她稀里糊涂再入轮回。”

“颜珋……”

庚辰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眉心一动,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颜珋微微一笑,视线落在紧闭的木窗,笑道:“这次是真的来了,不是我诳你。”

“不要出去。”

留下四个字,庚辰转身推开房门,很快消失在木梯尽头。

颜珋斜着身子,目送他背影消失。听到客栈大门轻响,又见到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丑六,无视后者藏不住的好奇心,再次警告她不许偷酒,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丑六看看二楼,又看看客栈前门,求生欲告诉她,不想被下锅炖汤,最好不要好奇,不要八卦。胆敢不老实,早晚被龙爪子拍死。

长街尽头,一身青色长袍,头戴长冠的地府判官踏雨而来。手中平托一盏引魂灯,幽兰色的灯火轻轻摇曳,牵引出蜿蜒白烟,似一道长链,引他前往黄粱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