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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情可待[重生](GL)(171)

“你看是不是很可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父母之间就好像无法在同一频道沟通了。多数时候不沟通,一沟通,就容易真话当假话,假话当真话。”

她说的真话父母都当了假话,父母说的假话,她全当了真。所以上一世,他们死生不复相见。

季侑言脸上有泪水无声地滑下,景琇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疼。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不同的形态,这一点都不可笑。”景琇柔声安慰。

季侑言抚摸着屏幕上景琇温柔的面容,摸了一把眼泪继续道:“我读研究生那一年,陆放要出国留学了。我不知道两方父母怎么商量的,也不知道陆放怎么对我父母说的,他们就决定让我和陆放订婚了。他们询问我意见时,我立刻就炸了,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大声和父母争执抗议。可是我争不赢他们。他们所有人都问我,我对陆放有什么不满意,陆放那么喜欢我,陆放有什么地方配不上我?什么都好,只是我不喜欢。可喜欢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缥缈又幼稚的词,根本就不构成理由。”

“阿琇,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从小被束手束脚惯了,连挣扎都像是象征性的。挣脱不开了,我就习惯性地想要给自己找一点舒适,说服不了别人了,我就习惯性地说服自己。我说服自己,其实大家也不都是因为爱情才结合在一起的,可能喜不喜欢也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他们上一代人都能这么过来,不也好好的,我应该也可以的。又或许,我还是有可能慢慢喜欢上陆放的。于是我妥协答应订婚了。”

景琇的心拧成了麻花,紧咬下唇。

季侑言看出了她的难过,勉强开了个玩笑逗景琇:“现在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毕竟,你看,我都弯成了回形针。”

可惜,她们谁也没有笑出来。景琇看着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也落了下来,她抬手很快地擦去了。

“可是,在订婚前,我去医院看望了一个朋友。她是我大学时候参加的校外音乐社团的好朋友,突然罹患重病,时日无多了。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和她断交很久了,因为我参加社团的那段时间里,做出了很多我父母觉得出格的事,包括逃课参加歌手赛、夜不归宿搞音乐,这些朋友,在我父母眼中是不务正业带坏我的人。那时候到了争取保研资格的关键期,所以我父亲明令禁止我不准再混在里面了。我争不过父母,就真的懦弱地远离了他们。”

她每说自己一次“懦弱”,就像是在自己心上剜了一刀,也像在景琇心上剜了一刀。

“我去看望她的那天,她让我给她唱了一首歌。她说很久没听我唱歌了,她以前不开心的时候,一听到我的歌声,就会忘记一切,我的歌,有治愈人的奇效。临走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话,她说,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你就真的甘心,一直这样听话地活下去吗?”侑言,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可惜。季侑言想起朋友那时苍白的脸和惋惜的语气,鼻子塞得像是要不通气了。

景琇看着她哭,跟着她无声地泪流满面。

“说完这句话后的不久,她就去世了。我去送她,同社团的朋友给了我一把吉他,说是她留给我的。我背着那把吉他回家,父亲看见吉他就想起我之前逃课的事,脸色一下子就发沉了。又是山雨欲来的架势,我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了。”

“做他们理想中的女儿,太累了。我的委曲求全,他们从来觉得理所应当。如果我明天就像那个朋友一样死了,那我活着的这些年里,有过什么能证明我作为我自己,真切活过了的东西吗?那天晚上我失眠到天亮,一直这样问自己,越想越恐惧。我发现我好像要找不到我自己了。”

“订婚前,我下定了决心,我不想做他们理想的女儿了,我想活出我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和他们沟通,不欢而散,最后,以我被逐出家门,断绝关系为结局。”季侑言直视着景琇,艰涩又诚恳道:“所以,我和陆放,真的什么都没有。阿琇,你相信我。”

景琇伸手在屏幕上擦拭季侑言的泪水,可是,她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水珠越来越多。是她自己的眼泪。

“我相信你。”景琇仰起头止住眼泪,沙哑回答道。“言言,我从来都愿意选择相信你,我也从来都愿意理解体谅你。只是你从前,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机会。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认为,了解一个人,包括了解她的家庭,了解她的过往,只有真正的了解,才会有真正的理解。可季侑言却从来都像是一团雾,让她看得到却看不透。季侑言的欺瞒,曾经透支完了她的理解和信任。当她的不安全感压过了一切,她找不到继续说服自己无条件相信的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