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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家写作业吧(150)

同学看到宋野在水房刷牙洗脸时,曲燎原已经在宿舍里蒙起头睡了。

翌日早上天不亮,学生们起床晨跑,这对兄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起去班级队伍的末尾,曲燎原突兀地插队站进了一班男生队伍的中间位置,跑步结束后,他和文科班几个大个子男生去打篮球。

宋野独自去了教室自习。

早饭时间,他在食堂里遇到同班女生,郝艳和同宿舍的几个女孩,被她们问:“怎么就你自己?班长呢?”

他说:“不知道,没看见。”

他吃到一半,曲燎原和几个男生一起从食堂外进来。

别人有说有笑,曲燎原落在最后面,眼睛还有些浮肿,无精打采地排在稀稀落落的打饭队伍最后面。

宋野看了很久,直到曲燎原买好早饭,和那群男生一起找地方坐下,宋野才收了餐盘,走了。

他掀开食堂帘子出去时,曲燎原看着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埋头吃饭。

上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上课前,曲燎原迟迟没有到教室里来。

宋野作为课代表,在预备铃后去了趟办公室,帮老师拿教具或是看老师有没有新习题卷要发,等他抱着一沓试卷回来,赫然发现,他邻桌曲燎原的座位上,坐着402宿舍的李超,正在低头看书。

宋野把刚拿回来的卷子分成八份,分别交给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向后传发,他向教室最后一排李超的座位看了看,那张桌上趴着一个男生,虽然被前排同学挡了一些,还是能看出,是曲燎原。

班里经常有同学会互换座位,多数是在自习课,白天讲堂课上这种情况就比较少,曲燎原和宋野更是从来都没有过。即使有同学想换位子,也不会找他俩。人人都知道,他俩焦不离孟。

来上课的崔老师,也注意到了换座位的事,并没有过问。学生们都是大孩子了,又到了复习的最后一阶段,换座位只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李超是位开朗外向型的同学,有点神经大条,不像班里很多人一样因为宋野性格偏冷就通常不会主动和宋野说话,他成绩在班里中等,很珍惜能和宋野“同桌”的机会,老崔讲课间隙里,他还抓紧时间来问宋野问题:“这通项公式怎么求出来的?……哎宋野宋野,你看这个数列……”

宋野心不在焉地解答了几次,才问:“是曲燎原找你换座位的吗?”

李超问:“你们哥俩怎么了?”

宋野反问:“他怎么说的?”

李超道:“他说没有睡好,想去后排补个觉。”

补觉,补了一天。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曲燎原都没有和李超换回来。

课间他也不到教室前面来,教室前后门钥匙都在班长手里,他开了后门门锁,想出去上厕所或者是透透气,就从后门进出。

他也和其他同学玩,偶尔宋野会听见他在后面和别人说话,还和班里男同学一起去打过两次水,上过三次厕所。

午饭宋野一个人吃的,在教室里对着习题到十二点半,去得比较晚,没有在食堂看到曲燎原,吃过饭出来,倒是看到他和几个男生在教学楼下的空地上,踢着一个不知哪个走读生带的旧足球,一群男生时不时还欢呼几声,气氛火热,兴高采烈。

宋野形单影只地路过,没有驻足,也没有人叫他。

下午也是如此。

这是宋野十几年人生中,最孤单的一天。

即使是那些他记忆里至为惨痛的日子,包括母亲去世、继母嫁进来、父亲被抓,他都不曾有过这样孤零零的体验。

命运带来的悲剧无法逃脱,他总是不得不鼓起勇气去面对,每当他感到无力时,总有一个人会陪在他身边,永远是这个人,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会爱上曲燎原,同样是这命运齿轮在转动中,一圈一圈刻在他心上的印记使然。

他还不到十九岁,来到这世上,不过才六千多天,只比曲燎原多了六天,一百多个小时。

宋野心里从似有若无,到难以控制,从一丝丝,到排山倒海的,渐渐生出了巨大的绝望感。

这绝望是因为曲燎原“抛弃”了他,却也不全是。

去探视父亲宋志国时,父子俩因为观点的不同而发生了几句争执,他无法接受并认同父亲对他、以及对他的爱情,所做出的判断——

“你是在伤害他的父母,你的恩人。”

“这里面有我做爸爸的问题,是我害你失去的太多,你才想把这一个牢牢抓在手里。”

“但是感情只是人生的驱动力,你搞错了次序,把它当成了全部和目的。”

“这样的关系不成熟,也不健康,很难长久地维系下去。”

他认为父亲是倚仗所谓人生经验,在看扁他,蔑视他的年轻。

可是?也许爸爸才是对的么。

他倒是知道也肯直面自己对曲燎原的某些稍显病态的欲望,不成熟、也不健康的占有和掌控心理。爱情伴随的理所当然是欲望,他的欲望中天然地包含了这些,并且他自认有在合理地克制自己。

他以为曲燎原也喜欢,能接受。

如果真的能完全接受,曲燎原就不会对他说出“我不想永远被你牵着鼻子走”这种话来,对控制欲的接受,所有人都是有限度的,他自以为是快刀斩乱麻的选择题,压到了曲燎原的容忍黄线。

这一天,还只是一个白天,宋野就被推到了矛盾和孤独的冰冷漩涡中。

别人趁着课外活动去玩耍、去锻炼,或是留在教室做习题,到了晚饭时间去吃饭。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什么也不想做,只等着日落,等着天色变暗,等着这一天快点过去。

这有点像他和曲燎原在某一次考试前爆发过的冷战。那一次他就隐约有了种不平等的感觉,日常尚且表现不出,一旦两人发生矛盾,曲燎原能牵扯到他所有的情绪,能让他做不成题,考不了试,吃饭睡觉的基本生活能力都要丧失一大半。可是反过来,他对曲燎原大概是没有这样毁天灭地的严重影响。

也许就如同爸爸所说,爱情本来该是驱动力,被他当成了和目的,甚至是人生的全部。

另一边,曲燎原一整天浑浑噩噩,没有好好复习,课间强拉着别的同学一起玩,下课还要找人一起吃饭,李超几次找他想换回座位,他都赖着不肯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野。

昨晚的争吵,虽然是宋野先拿“分开”来威胁他,但最后的结果无异于是他自己提出了“分手”。

宋野那么聪明,长得又好,将来从清华毕业,那就是国之栋梁。

他算什么?普通智商,普通长相,不聪明,还不够努力,只是占了从小认识的便宜,早早地和宋野谈起了恋爱,宋野还一路带他披荆斩棘,让他有了今天的优异成绩。

他理应对宋野感恩戴德,一辈子都对宋野言听计从,就像爸爸对妈妈那样。他们可以组建一个家庭,好好地,幸福快乐地永远在一起。

这一切都被他自己搞砸了。他就不该喜欢军警制服,不该动想考公安院校的心思,更不该去乱搜索、乱打听。

为什么不忍住?根本什么都不懂,还老是爱没有根据地瞎想,从小就这样,爸爸妈妈和宋野都说过他多少次了,为什么不长记性?

他应该去找宋野道歉,求宋野原谅他,和好以后,认真复习,争取裸分也能超过北大光华的录取线。

去啊,快去啊,怎么还不去?

他始终还是有点不甘心。

不是因为要向宋野低头,他不怯这个,而是要他从此放弃什么的不甘心。

晚自习课间,他不想在教室里待着,和宋野离得这么近又不能靠近,这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到平行班所在的教学楼上,去找了好友康明说话。

康明从教室里出来,一见就问他:“听说你和你哥吵架了?怎么回事?”

曲燎原吃惊道:“你听谁说的?”

康明道:“好几个人跟我说了,你俩天天像被502粘在一起一样,今天怎么脱胶了?”

曲燎原:“……”

“到底怎么了?”康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教室门前的围栏上,也不害怕从五楼栽下楼去,说,“跟小明哥哥讲讲。”

“也没什么。”曲燎原没办法讲,郁闷地问,“小明,你想过大学要学什么专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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