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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24)

秦商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走了,我把脸一板,对一直窝在床边的三儿道:“你最近主意大的很哪,信都不给我个说进城打工就打工?我说的话你都当我放屁是吧?”难怪上次送我进城的时候他没一点伤感,原来早存了这先斩后奏的想头了!

三儿只是低头不说话,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道妞妞她爹和我不痛快还把她也拉来?他们家哪需要打工赚钱?这都是那个大小姐的小性子——你也由着她闹?嫌我不够烦是吧?万一她在我这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家也别想在村子里立足了!”

“……村长根本不知道妞妞是跟着我来你这……”

“不知道更糟!”我厉声道,“你长脑子没有啊?!你这人是真没心肝还是装傻充楞!王妞就一烫手山芋——你是不是真要我和她结了婚你心里就舒坦了?!我还真谢谢你这么成全我!啊?好兄弟!”我从没这样疾言厉色地对三儿发过脾气,可我这次是真气炸了,这小子一声不吭就来打什么工,问过我的意思没?!我自己的日子还过的紧巴巴的,这下倒好,还要照顾这俩人!

“我没……嘉禾,我不是那——”

我信手一搡把三儿推床上去,怒气冲冲地进浴室,砸着东西,发出好大的声响——“你有主意,我也不管你了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外面一直悄没声息的,我发泄完了,一出来就见三儿背着我在收拾行李。

“你干吗你?!”我拔高声音,他没吭声,我火更大了,冲过去又推了一下,他跌在地上,转过脸来,我这才见到他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我象从火焰山一下被推进了冰窟窿,透着心的凉——在建弟的婚宴上王村长逼婚的时候,他也没流下一滴泪,可现在——

“我……我这就回去,我不想阻着你,妞妞那我和她说去,你,你放心。”他一抽一抽地说,更多眼泪涌了出来被他粗鲁地擦去。我心软了,我知道是那句“我也不管你了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伤了他的心。

我颓然一叹,拉住他的手:“三,你要我怎么办?出来打工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轻松就能赚到钱的,我怕你被骗!”

“我不想着赚钱!”他激动地站起来:“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从你进城的那一天我就有这想头了!我娘就我一儿子怎么都不肯我出来,我跪地上求她,一个又一个地磕头,我娘拿刀逼着我也不改主意——我不想出来闯世界赚大钱,我只想和你一起苦!”我哑口无言,我早该知道,三儿外表看来懦弱,可心里一旦较了真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嘉禾,咱算是搅在一块了,你别想以后不管我!”

他斗狠的语倒把我稍稍逗笑了,我把他搂在怀里:“三儿……我话说重了,你别恼我。”

后来三儿告诉我王妞根本没想过和我结婚,她爹这么一闹她在家乡也乱没面子的,谁都拿这取笑,有不懂事的说她有暗病所以人家不要她,于是铁了心要进城见见市面,她爹拗不过她,又知道三儿要进城就委托他照顾着,他哪里知道三儿是要来投奔我的。三儿看她可怜,就带她进城。三儿又说:“妞是个女孩子,她跟着我好歹有个照应,万一一个人来出什么差错我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你以后见面对她笑一笑,村子里那些刀子嘴说的话,够她受的了。”我嗤了一声:“就你心地好,被人卖了还做梦呢,我以后就对她笑,一直笑,笑到她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她爹就该功德圆满了。”

三儿捶了我一下:“你就贫吧你。”

可后来我根本没这么献殷勤的机会,除了碰见了不冷不热地寒暄一两句,王妞基本没和我说上几句话,倒真是个烈性的女孩儿,连带着我都给恨上了,可见她在村子里因为这事没少受气,我很有些悔意,我没想到自己当众拒婚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难堪。她和三儿却明着暗着地有说有笑,日渐亲密,多少也让我有些不痛快。

那旅馆就是租金再便宜也不可能长住下去,三儿就急着找活干,每天拿着沾满水泥的工具学人家望街口一蹲,待价而沽。由于他不挑活,很快就被一家工地招了去。王妞,我托人给她在家餐馆找了个服务生的工作,虽说累些,对她还不算太难太苦。

三儿白天给人码砖,晚上就和二三十个民工挤大通铺,他住的地方我见过,就一个棚,不档风不遮雨,发黑泛黄的毛巾衣服随地丢,发出一股股恶臭,生锈了的锅碗乘着谁舍不得吃的水煮烂白菜,引着一大群苍蝇在上盘旋。通铺旁边就是公厕,十来个打着赤膊的黝黑汉子就在那股味儿里,一脸木然地嚼着发馊的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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