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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41)

建弟边哭边对我说:“三儿……三儿从来不是个斗狠的人,怎么这次会这么傻呀?别说我们本来就是黑户就是正经人家也没人敢和那些警察对着干呀?!”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还不了解三儿么?要不是心里苦到极至,痛到极至,他会这样失控么?我一直都知道他离不开我,却故意远着他,报复他,借秦商来气他……我心里的悔恨让我几乎留下了眼泪,我比谁都知道三儿这种身份和警察对峙的后果——收容所,每年有多少农村子弟无声无息地从那里骤然消失,有多少白发苍苍的父母在山里企盼他们的儿女衣锦还乡却从此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我不寒而栗,我不敢想像没有人拉他一把等待他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直到我在局子里终于见到戴着副手铐的三儿的时候,我的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

建弟说的没错,他真的和两个月前全不一样了,黑黑瘦瘦的,收干了的脸颊上满是淤痕血污,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泛起了黄色的浑浊,衣衫褴褛,他舔了舔起着厚厚的白皮的嘴唇,转过头去不看我。

“三儿?!”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他的棉裤湿湿的,重重的,几乎从他瘦地可怜的胯骨上掉下,他哆嗦了一下,重重地推开我。我呆了,怔了,直到一个看着慈祥可亲的胖警察示意人带三儿进去,和蔼地对我咧咧嘴:“王嘉禾是吧?”我机械地扎了转头,有点诧异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善解人意地道:“刚才咱审他的时候,那小子还真硬气,被打地满地打滚也不求饶,后来我们给他熬刑,他就这样站着,不许动不许撒尿不许吃饭,到后来失禁了,他也没哭,却精神错乱似地一直喊着个名儿,开始咱以为他喊娘呢,仔细一听,他叫的是——王嘉禾——嘿嘿……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我慢慢地抬眼看这个人民警察,他敛了笑容,微微退了一步:“……哎呀,警民一家嘛咱也不想闹大,可这是上面的规矩,谁让他没个户口呢?没户口他出来打啥零工呢?你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收容所,那里面的人可不会象我们这样善良,所以,你看看,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我顺手抡起椅子,狠狠地砸向他,红着眼怒吼道:“你他吗的敢打他!!!丫的我废了你!”

“干什么你?!”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我的手腕,直捏地青筋暴露,我扭过头,双眼通红地瞪着那个阻止我的人。

“你他吗的长脑子没?”韦豪扬手甩我一嘴巴,把我推给林冬,“要没清醒到外面洗洗脑子!”我肌肉崩着死紧,林冬死命压着我,低声道:“王哥,你冷静些,这么和条子硬碰别说你兄弟救不回来就是你也得搭进去!”

我一抽一抽地喘着气,愤怒,绝望,怨恨在我的脑海里搅做一团,可我毕竟在看见韦豪的那一瞬间,找回了些须理智。

林冬终于半强迫地把我架出了局子。

在外面,我看见了秦商,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衣,在寒风里瑟缩地立着。

林冬把我交给秦商,嘱咐了几句,转身又进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那时我真动手了,那三儿还……

不知坐了多久,秦商拍拍我的肩膀:“嘉禾……你别担心——”我突然攥住他的手,死死的。

“嘉禾?”他死劲挣扎了一下,诧异地道。

“我错了,我怎么……怎么能这样扔下他不管——我该死啊!!”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我嗷嗷地哭着,吼着,“我他吗的真不是东西,我跟他闹什么别扭?!我说过我要对他一辈子好我都做什么了?!三儿他……他被打成那样,他连个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已经脱了个人形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三儿,要出个三长两短我拿命也赔不起啊!王嘉禾,你这畜生畜生畜生!!!”指甲刺进了皮肉里,掐出深深的几道血痕,一滴滴滚热的泪溅上颤抖的手背,慢慢地晕开那抹血色。

秦商不吭声了,他任由我攥着他的手,深深地,死死地,啼泪纵横。

韦豪终于疲惫地走出来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王嘉禾,是个汉子的话,就别只知道动手!”我已经象失聪了一般,再听不进他任何的话语了,我直直地朝他身后走去,抱住那个羸弱的身子,将他拥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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