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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118)

“有。”苻坚不为所动,平静地仰头看他,“传国玉玺。”顿了顿,他轻扯嘴角:“当时在新平,你说你不想要玉玺,只是想暂时稳住我,为的是来日方长——你和姚苌这乱臣贼子一样,根本不信我将玉玺交与太子带到建康还给东晋朝廷。”

任臻听到此处,干脆大喇喇地重新在他面前蹲下身来,伸手一把搭住苻坚的肩,大喇喇地道:“我也好,姚苌也好,现在总还是割据一方威风八面,天王你呢?苻坚,乱臣贼子四个字敌不过成者王侯败者寇!我的确是不信你——你心里根本就不觉得江东司马氏是什么正朔天子,否则不会胆敢在三年前投鞭断流挥师南下要统一中国。即便淝水战败,你知我知,你根本不是输给东晋朝廷的北府军,而是输给了天命输给了运气!到头来,你走投无路了还要将玉玺白白交给你从不曾放在眼里的对手?这事儿,不管旁人信于不信,我反正是不信的。”对着苻坚放出肆无忌惮的威胁目光,“你说你诚心与我合作,却总是言语不实——我为什么要助一个不老实的对手东山再起?”

苻坚沉默半晌,忽而哼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用传国玉玺换你曾经答应过的出手援助?”任臻知道他在讽他言而无信,当时说地满不在乎,事后又机关算尽盘算那玉玺,的确不是个坦荡做法——其实他原本还真没多想要那破印章,但现在他碍于形势不得不先承认了吴王慕容垂嗣位合法,但终有一日是要与其逐鹿中原的,皆是两家慕容氏,谁是正朔谁是僭越,便端看谁“受命于天,既受永昌”了。

幸而任臻从来就自诩不是君子,故而也就大大方方好不扭捏地承认了:“姚苌在新平之时对玉玺已是百般逼索,只怕让你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可最后还是没得手——我可没那么野蛮。既然你逼不来骗不来软硬不吃,那大家只好坐下来谈条件了——我听说你昔日爱将吕光将军已经拥兵占据了凉州——你交出传国玉玺,我立刻派人去联系吕光,送你回陇西,召集你们羌人旧部,有了兵马,你还怕翻不了身?”说完瞟了一眼苻坚,一耸肩道,”我自认为还是比反复无常的姚苌要重信守诺,天王该不会不信我吧?不信也没办法啦~当时你被姚苌困在新平,尚且有我黄雀在后,如今你插翅难飞,却再也没有第二个我肯出兵‘救驾’了——事到如今,还是信的好罢?”

苻坚沉默片刻,忽然淡淡地一笑:“要交换条件?可以。我告诉你玉玺的下落,却不要你开的这个条件。”

任臻暗暗咒骂一声,这老狐狸——往陇西联系吕光的信使早已出发,无论苻坚说与不说,他想利用苻坚之名与吕氏合作,借他十万征西兵出陇山与其两路夹击姚秦却是板上钉钉之事,苻坚这是有恃无恐了!任臻肚子里好一阵腹诽,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反问:“哦?那你要什么?”

“只要你答我一个问题。”苻坚毫不犹豫,一字一字地道,“慕容冲还活着吗?”

任臻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不想告知便算了,何必要咒我死?”

苻坚欠了欠身,不接他的话茬,平静无波地继续追问道:“他还活着吗?”

任臻肚子里本打好了千百种草稿可以与之辩论嘲讽,但此刻四目相对,他却忽然有些心虚,竟一句谎话都憋不出来了,他低了头,半晌后道:“算是死了罢。”

苻坚垂下双目,牙关紧咬:“……什么时候?”

任臻望天想了许久:“你坑杀了他的皇帝哥哥慕容暐和困在长安城中的慕容全族,他一怒之下在阿房即大燕皇帝位,而后引兵与窦冲在长安城外血战昼夜之时坠马受伤……”

苻坚闭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于是便不能自控地周身轻颤:“……死的,太早了,太轻易了……我,我竟未能手刃此人报家国之仇……”

任臻察觉有异,抬头见他面容扭曲,脸颊涨红,是个要哭不哭,似狂非狂的光景,忙一掌拍了过去:“得了吧!你要报仇的人多去了!姚苌慕容垂,哪个不比慕容冲可恨?你憎他入骨,真只为了家国之仇?!”

苻坚浑身一震,睁开眼来:“自然!他为一己之仇将三秦之地杀地赤地千里片甲不留,若我苻坚对他不住,那天下百姓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