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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146)

他不说话,苻坚自然更不搭腔,大日头下,久别重逢的一对故人甫一照面便来了个无语凝噎。

吕纂身后一员武将忽而翻身下马,俯身就拜,口称天王:“天王曾是天下共主,遑论区区凉州!酒泉公亦是奉天王圣命,方能‘使持节,督陇右、河西诸军事’,昭告天下后遥领大将军兼凉州牧一职,此事何人不知?”

被这么一提点,吕纂才醒悟过来,自己能这么快在陇右凉州站稳脚跟,打的不就是“苻坚遗命”“尊王攘夷”的旗子?若非如此,胡人氐人能对他们这初来乍到从天而降的外来兵马这般臣服?忙以脚轻踢马镫,牵马的侍卫立即跪下,拱起背来,供他踏足而下。吕纂及地,一整衣冠便也俯首跪拜:“父亲在姑臧听闻陛下安然,直恨不得亲往迎接,后因诸事繁杂,才被群臣苦劝而止。望天王陛下赎罪。”

任臻不由地多看了方才发话的武将一眼——好么,做属下的一句话就能让这公孔雀乖乖俯首,倒是恁地威风。跟着那么个偶像派主子,这将领一身普普通通的裲裆铠,别无装饰,倒是穿着朴素,唯有头上一顶鹖尾武冠,端的显眼,冠后尺长尾羽不时随着说话气息而抖擞晃动。

苻坚亦注意到这员年轻小将,便在马上俯视着对其放出了探寻的目光:“‘鹖冠武士服之,象其勇’你既得赐鹖冠,必是勇冠三军了。”

那将军不甚惶恐似地又一长拜:“陛下谬赞,末将不敢。”

任臻微一挑眉,隔空与苻坚对望了一眼——习武之人皆好勇斗狠血气十足,武之当头,何人不求?便是涵养敦厚如杨定擂台上也依旧是当仁不让,此人则有些谦逊太过了,若非性格使然,只怕又是个阴柔藏奸之辈。

吕纂适时地出言解释道:“这位是辅国将军沮渠男成。”

苻坚点头道:“先凉州太守沮渠罗成是你父亲?”见男成应了方略赞道,“虎父无犬子,好。”心知沮渠氏乃匈奴卢水族首领,世代盘踞凉州陇山一带,当之无愧的地头蛇,若无他们扶持首肯,吕氏也坐不稳江山,难怪这沮渠男成年纪不大,却因子承父业,在凉州军中举足轻重。

吕纂不得已依足了礼数招待苻坚,却无论如何不可能再高看那一群风尘仆仆的侍卫们一眼,躬身请苻坚先行入城,自己刚要上马紧随其后,却被任臻胯下赭白撞了一下,带起一片尘土,他惊呼一声,忙不迭地拍打衣袖,用力过猛地一个踉跄,幸得身边那侍卫一把扶住,等他惊魂未定地抬眼看去,任臻已经头也不回地策马前行了。

他在凉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他的异母弟弟世子吕绍都不放在眼里,何曾受过这个待遇——还是来自于一个脏兮兮的乡巴佬!登时吼道:“站住!”

任臻完全没想到是在说他,继续东张西望,得得得~走地正欢。

那牵马侍卫见吕纂气地鼻歪,忙道:“长公子莫怒,末将替您出气!”随后二话不说一松手,茫然之下的吕纂猝不及防地平沙落雁式重重坠地,还不及呼痛,便见那侍卫出手如电,一跃而起,已向任臻袭去!

然则未及他触及任臻后背,便听得耳边风响,一道身影破空袭来,截住去路,二人在半空中迅雷惊鸿一般交手数招,那侍卫便一记飞踢,蹬开来人攻势,自己借力退出战圈——随后二人旋身翻跃,几乎齐齐落地,脚下都带起一阵烟尘飞扬。

什翼珪暗暗调匀呼吸,虎视眈眈地瞪着眼前此人,他脚下划圈,沉腰弓步,瞬间变招以待——在燕军之中除了成名宿将,他在年轻一辈中鲜有敌手,谁知今日在外初战,就遇见了一个刺头!

任臻看在眼里,嘴里却轻喝一声:“什翼珪,归队!”什翼珪深吸一口气,果然缓缓收势起身,对任臻躬身一抱拳,便二话不说隐入人群。

“诶诶诶!别走啊!还没打完呢!”那侍卫一把摘下头盔,跳着脚大喊。

此时沮渠男成亦循声回头,旋即头疼似地一拍额头,无奈吼道:“沮渠蒙逊!你又给我胡闹!给我过来!”

那沮渠蒙逊把头盔随手丢开,现出一张浸透了蜜色阳光的少年面孔来,他笑嘻嘻地囔道:“堂哥!是你说今日要出关来接一个大人物,我当然要偷溜出来看个热闹嘛!”随后在沮渠男成的喝骂不止下才不得不东倒西歪蛇虫鼠蚁一般地向他哥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