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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150)

任臻竖起一根指头,轻轻一摇:“‘皇上’可是在长安坐镇指挥呢,恩,他如今,是该着急~”

慕容永的确很着急。

就在苻坚与任臻一行人在陇山镇盘桓之时,前线战报已如雪片般送至长安。

慕容永盘腿坐在胡床之上,面前垒着两叠厚薄悬殊的战报,他面沉如水,若有所思。

厚的那叠来自萧关——他早已全城戒严,实行战时宵禁政策,各项物资军机皆许进不许出,唯留长安北门一道以便驿马将萧关前线的战报一日一递,送至中枢,可谓用心至极。

他无法不用心,想他练兵多日筹谋久时,才一点一点地将大燕兵权握进手中,如今不得不将大半的骁骑营精锐借派给慕容恒,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萧关是“悬崖峭壁,难以攀援”的;姚硕德是“诡计多端,武勇兼备”的,故而两者相加,便成了个只输不赢,绝难破关的局面——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战报末了所言“屡败屡战,永不敢弃”,慕容永却知,慕容恒是怕拼光他的这份家底不能交差,是以将是战是和这一难以启齿的烫手山芋又丢回来让他处理。西燕立国之始的头场讨伐,气势如虹地开始,若是惨淡狼狈地撤退,也只能是他这最高长官的决断责任了。

薄的那叠则是来自潼关——杨定率威远营一路风卷残云肃清了关中平原残余的反抗势力之余,只在潼关外与后燕太子慕容宝打了个小小的遭遇战,后者便利利索索缩回了东边的函谷关内,再不敢西进一里妄动一步——诚然,这也因后燕国主慕容垂并未亲至——慕容垂年轻之时人称“鲜卑战神”,如今暮年称帝,却似乎还没能真地下定决心和慕容冲这个占据了“正朔名分”的侄儿明刀明枪见真章地兵戎相见,但两相一比较,还是足够慕容永勃然大怒了!

刁云坐在对案,也是看出绝境,一并地愁眉不展:兵,是决不可撤的,否则如此虎头蛇尾比成笑柄,关中不少正在观望雌伏的郡县只怕也会因此平而复反:如今西燕两线作战,京畿兵马所余不多,绝对经不起一点动乱。他试探地开口道:“慕容恒过于保守,慕容钟过于冒进,全不知兵,再无人主持大局,骁骑营只怕……溃败在即。上将军,您不如亲自——”

慕容永抬手,缓缓一摇:他何曾不想调回慕容恒自己亲往,可如今国都又无人坐镇,便是飞报知慕容冲,等他自陇西赶回长安,战机也已延误,乃是下下之策。他不言不语,只是定定地盯着眼前星罗棋布的沙盘,只见中枢长安如处蛛网正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向北向东分别伸出的两缕蛛丝,倒是彼此交错,相隔不远——他心底难道不知,论将才,杨定甩慕容恒父子十条街,但他又岂能当真阵前易帅——以骁骑营将士的血肉之躯成全杨定这外族人的不世功勋?

他心底蓦然一寒,丝丝缕缕的凉意陡然传至四肢百骸!

刁云见他神色更加凝重,竟似怔住了一般,便又小声唤了一声:“上将军,当如何是好?”

慕容永猛地回过神来,随即平静地做出答复:“你去萧关,替回慕容钟——对他须好声好气再三抚慰,且阵前依旧以慕容恒为帅,以其马首是瞻。我那皇叔也不傻,到这地步了自然也会与你合作无间——如今战局糜烂,军中再不能不稳!姚硕德虽勇,然过于刚愎好武,用兵往往不留后路,你谨记这点,想胜固然不易,大输却也不能,总之一切稳妥为上!至于其他……”他站起身,背过手来回踱了数步,半晌只道,“再行筹谋吧!”

刁云领命而去,慕容永却更为不虞,他坐回案前,铺纸沾墨,刚要下笔,手上却又是一凝——浓重的墨汁滴下,在暗纹信笺上溅起一朵昏昧不明的血花。

慕容永垂下眼定睛去看——若有朝一日局势坏到真到了不得不用杨定为帅的地步——却是最合了谁的心意?

第48章

匈奴沮渠氏自前秦开国以来便世镇陇山,把守大震关,故而吕纂此来自是宿于沮渠家的大宅中,如今的辅国将军府正筵开十席,花团锦簇一派祥和地给旧主苻坚摆场盛大的接风宴。未时三刻,苻坚任臻等人方不紧不慢地骑马到来,一身锦衣华服,全副王侯打扮的吕纂早已率着后凉大臣陇州望族等十余人侯在门外石阶下,远远见到来人,便赶忙双手加额、躬身长揖:“吕纂见过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