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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236)

苻坚接过了吃的,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来一口接一口地咽着,对兀烈的滔滔不绝毫无反应。

拓跋珪在不远处面若寒霜地看在眼里,将手中的空碗往旁边一递,立即有亲兵接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一撇嘴道:“兀烈还真是会跟风,那哑巴救驾有功,皇上现在只看重他一个,难怪——”旁边立即有人推了一推,那人才猛然醒悟,小心翼翼地看了拓跋珪一眼:“当然将军还是皇上心中的头一份儿,那哑巴就算选入了虎贲营,也还是怎么都越不过将军去。”拓跋珪还是虎贲中郎将,负责统领禁军,虽然虎贲卫赴凉以来凋零殆尽,其余大部又还留在长安,但身边还是跟随着好些亲信侍卫,此时忙七嘴八舌地赞同起来,拓跋珪冷冷地扫过眼风,冻地众人寒颤噤声,他才调回目光——苻坚自然不会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当个区区侍卫,但旁人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也还是怎么都越不过将军去”却似刺地他肋下一痛——他凭什么去做任臻心中的头一份儿?他不过是一个还需仰人鼻息听命于人的小小将军!

他为这陡然而起的念头蓦然心惊,却又被不远处的喧哗打断了思绪,他抬起头来,只见慕容永周身甲胄未除,大步流星地朝苻坚走去,臂上麒麟吞肩在幽暗夜色也依旧光华璀璨,竟是正式上阵的装束。

兀烈赶忙弹起身行了个军礼,慕容永抬手一挥,忽然转向苻坚竟然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一时众人哗然——在他们看来,这哑侍即便有惊天大功,也担不起大燕上将这一拜——慕容永低声道:“多谢你…救了我主。”苻坚却只是平平静静地拱手回了半礼,慕容永直起身子,随即一举手,凤鸣枪重重顿地,话锋一转:“请与叔明一战。若你输了,请即刻离开我主!”

拓跋珪腾地站起——慕容永这是在公然叫板苻坚?!一个堂堂上将和一个区区哑侍?!

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苻坚会俯首认输之时,苻坚伸手执起长戟,做了个请的手势,竟是选择应战。

这并非二人第一次交锋,当年慕容永单枪匹马潜入长安城,便与还是秦帝的苻坚打过照面,只是彼时他乔装易服,混进军中,引鲜卑大军入城,里应外合方拖垮了一直强撑不坠的前秦帝国。如今再会,情势逆转,自不可同日而语——一个翎甲辉煌气度不凡,另一个朴实无华却隐隐透出岳峙渊临的磅礴大气,甚至还压过了慕容永一头。

慕容永忽然暴喝一声,枪尖一点,凤鸣枪陡然间破雷裂空地直刺胸臆,苻坚不敢大意,暂避其锋——这慕容永的枪法果然与任臻是一路的,只是更快、更凶、更狠。急退数步,苻坚瞅准了一个空隙,猛地侧身,长戟出手,挟风横扫,如紫气东来,横贯日月!

二人出手如电地换了数招,利刃刀锋在月光下几成虚影,有如千军万马齐面而来!说时迟那时快,银枪长戟电光火石之间撞在一处,发出一声砰然巨响。苻坚力大兼后劲绵长,正面硬撼如受泰山压顶,慕容永一咬牙,右手丕动,枪尖顺着戟身直溜而下,竟是直挑对方咽喉,苻坚眸色一暗,半幅青甲面具之下看不清神情,长戟不退而防守反而疾撞而去,其势有如乱石崩云,惊涛拍岸,霎时卷起千堆雪!

观战诸人已是看地头昏眼花,待回过神来,便见慕容永枪尖点向苻坚的脖颈,止有一掌之距,便可见血封喉。而苻坚长戟脱手,直直钉入慕容永身后的岩壁之间,在月下兀自晃动不已。

众人连忙爆出如雷掌声——大燕开国以来,慕容永受封上将,掌管三军,但并未多少人见过他出手,都臆测他身手或许不如军中第一武将杨定,浑未想过慕容永的武技已到如斯境界,此次交手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自然众人咸服,欢声雷动。

唯有抱臂环胸,在旁观战的拓跋珪冷冷地一摇头——慕容永输了。那最后一招时慕容永已经强弩之末,而枪尖尚要加力方可刺中,而苻坚还有余力将武器脱手掷出,更重要的是,他分明看见戟尖擦过慕容永的耳侧之时,削下了他一缕黑发!

当年他与杨定比武较量,一时尚不分伯仲,谁知在苻坚招下竟这般落败。

他知慕容永更知,他呼吸急促地望着苻坚,神色阴晴不定。苻坚冲他一拱手,意即服输,便上前欲取回长戟,二人错身擦肩之际,慕容永低声道:“为什么。”苻坚自然不答,径直跃上那块山石,伸手握住戟身,气沉丹田,掌心吐力,便生生将深嵌于内的长戟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