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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357)

双方分由两路皆向长安挺进,眼看着就要狭路相逢了。

拓跋珪沉吟许久,才猛地一咬牙,一挥手道:“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退!”

贺兰隽连忙回马传令,生怕迟了一步:“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回潼关!”

拓跋珪僵坐马上,如同一尊石雕——他还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放弃!

他一生都在赌,唯独这个险,他冒不起。

姚嵩多智而寡兵,由他守长安,双方还可一拼;然若此时慕容永率军回援,一不小心就会给抄了后路,陷入包围苦战——而自己手下带的兵即便再听命于他,名义上却还是隶属西燕,气势上就已先输了三分;更何况他将要面对的会是慕容永与姚子峻的联手!对他而言,那真真会陷入个万劫不复的败局。

过不了多久,兀烈满头风沙一脸倦色地回城复命。

姚嵩也是一宿未眠,见他入内几乎是跳起来问道:“如何?”

兀烈佩服地向姚嵩一抱拳道:“果然如大人所言,来将退兵了。幸亏大人妙计,命我等先趁夜潜行百里,又在马后拖曳枯枝树叶一路驰骋地返回长安,数百人伪装出了千军万马的假象,加上上将军的旗号,足以令其退军!”

姚嵩却依旧眉头不展,他看着兀烈,沉声道:“可已探知到来者何人?”

兀烈收敛了笑意,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地道:“安东大将军——拓跋珪。”

豫州洛阳

这座东都古城处天下之中,为九州腹地,自古乃兵家必争,随着八王之乱晋室南渡,洛阳孤悬于河南,五胡铁蹄纷踏之下,不知已改换过多少次门庭朝代。

任臻在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中悄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不着痕迹地向城墙上一倚,缓过一口气来,方沉声道:“趁敌军攻势暂缓,将重伤员撤下,换人上阵!”

“皇上…”副将欲言又止——前一轮撤下的伤员大半都还未得救治,却还能换上何人?自攻下洛阳之后,慕容麟发了疯似地猛攻,如今已是七日七夜喋血城头了。“杨将军再不回援,只怕洛阳城要撑不下去了。”

任臻沉默,南线战事已打了数月,慕容麟兵多将广,又占地利,屯粮运粮较己方大为便利。反观自己劳师远征需从关中长安运粮,虽在姚嵩主持之下尚可勉为支撑,但谁都知道久拖无益。这才想出孤军深入,以己为饵,入驻洛阳城,引得慕容麟倾巢来攻——若能生擒敌国皇帝,何止掣天大功?另一方面命大将杨定率数千精兵绕到五百里外的后燕粮仓所在地南阳,毁其粮仓之后立即回师,从后掩杀,会合城内守军夹攻慕容麟迫他只能沿汉水北撤而逃——拓跋珪收到军令应该已拒潼关而锁要道,正好截住慕容麟的归路,三方合围瓮中捉鳖,料那慕容麟插翅难逃!

只是他低估了杀红了眼的慕容麟——都说此人悍勇更甚其父,还有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竟放弃河南一带的其他据点,而率全部人马将洛阳城围了个铁桶一般,誓要生擒敌首——围城猛攻七日七夜,西燕守军血染疆场,死伤无数,已是快至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撑不住…也要撑。”任臻猛地直起身,握紧血迹斑斑的天子剑,一步一步地登临城头,重回血肉横飞喊杀震天的战场,天地间触目所见,依旧是那片惨烈的腥风血雨。

守城将士还能动弹的,也是满脸血污,难辨面目了,见天子亲临督战不由地爆发出一阵如雷欢呼。

任臻拔剑出鞘,在剑鸣声颤中断然喝道:“儿郎们!随我死守洛阳!”众将士齐齐虎吼答应,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伴随着隆隆战鼓,后燕大军今日的第二次大冲锋又开始了。但见五丈城墙之下,后燕士兵潮水一般地汹涌袭来,冒着漫天箭雨,奋不顾身地扛着长梯架上城楼,蜂行蚁聚一般攀援而上,立即就又被西燕士兵刀砍斧劈地掀翻推倒,无数人惨叫着坠下城墙,化作稀烂的肉泥。但更多密密麻麻的后燕士兵前赴后继地蜂拥而上,踩着那片尸山血海继续攻城!墙垛下的尸体越积越高,到后来杀红了眼的后燕士兵竟可以直接踩踏着战友的尸体步步高攀,燕军弃用弓箭,改以滚石投掷,长矛插捅,这场攻防战已进入白热化!

任臻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听着耳边的厮杀声,恍然间又回到了六年前进攻长安的那场惨烈的大战。本以为自己已坚挺不为所动了,谁知重临炼狱,竟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他想起了苻坚在萧关要塞上说的那句话:今日之大乱是为了来日之大治——事到如今,他只能咬牙死撑!若棋差一着,满盘落索,到此为止的一切牺牲也将全都化作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