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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410)

任臻在浓重的夜色中下了轿子,和颜悦色地重赏了司马元显派来护送的侍从们,方才迈步进了他们在建康城内临时下榻的驿馆。大门在身后一阖,任臻面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便随即一收,解下身上一袭锦缎披风随手丢给无声聚拢而来的侍卫们,对着闻风迎下阶来的兀烈促声问道:“长安来人了?”

兀烈也是前一刻刚刚奔波到府,他跪下行礼毕便禀道:“姚大人恐皇上经费不足,暗中命人又送来——”任臻摆了摆手,截道:“可有书信随附?”

“有有。”兀烈恭恭敬敬地刚拿出来,任臻就劈手夺取,打开里面就八个字:“打蛇七寸,引其出洞。”任臻又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没了,他乔装离境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真就没只言片语表达一下思念之情神马的,没头没尾地就那俩四字真言!

皇帝泄了气的皮球似地瘫在正中那张三足凭几上——慕容永在汉中带兵,地势崎岖去国千里鸿雁难通也就罢了,姚嵩人在长安,他一手创立的驿马制度七天之内可将军情传报全国,怎地都能想到他钱要不够花了也不知道顺便慰问一下辛劳?总算忆起了还有正事,他有气无力地问:“今日又当了一天交际花,结果如何?”

兀烈自动忽略没听懂也不必懂的词,撇嘴苦笑道:“王恭不仅不曾收礼,连府门口都没让进,他就带着家奴截在门口,打发末将等回来了…”

任臻瞄了他一眼:“是夜里觑着四下无人上王家送礼的?”见兀烈点头他方才摇头一笑,又问:“其他人呢?”

兀烈道:“大多绝礼婉拒,唯有刘牢之——笑纳了。”

任臻挑了挑眉——兀烈奔波一日,便是为他携重礼四下笼络谢玄一派的东晋高级官员,王恭以清流名士自诩,不收贿赂,乃是他意料中事,但非要大张旗鼓把人赶出府去,怕也有借机邀名的嫌疑;刘牢之会收倒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他是北府军内第二号人物,谢玄若非绝对信任这个跟随十余年的老部下,也不会放心分权。

“皇上,既然这刘牢之重财贪利,不如趁机再加大筹码让其支持与燕结盟之事…”

任臻摸了摸唇上小胡,摇头吩咐道:“不,礼到即止,留做来日之用。咱们这回还是先专攻王恭。”

兀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明知道王恭是个刺头,却还要硬啃?任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刘牢之如今驻守彭城,建康城内的政事他远水难救近火——况且谢玄一直牢牢控制着北府军的大权,刘牢之那老滑头见到好处有胆子去收,紧要关头却未必有胆子真地逆谢玄之意,投资到他身上十有八九会打水漂,在商言商,必输的买卖谁会做?”

兀烈诚恳地点头称是,双眼里满是问号,完全有听没有懂。任臻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更加想念远在天边的爱人们,他一摆手道:“总之彻查和王恭有关的所有人等,日夜监视王府——无论什么代价,都要撬开王恭这个缺口。”他知道谢玄如今虽不在建康城内,但西燕来使之事必早已有人驰往石头城详细禀报,而谢玄表面上还是按兵不动置若罔闻,实则暗示都城内的以王谢家族为主的东晋大臣们的予以抵制——简而言之:非暴力,不合作。所以司马元显虽已有了合作的意愿,但自己若摆不平东晋朝内的反对派,司马元显不见兔子不撒鹰,犯不着为他开路,照样可以翻脸不认人,故而姚嵩来信才要他“引蛇出洞”。

谁是谢玄的七寸呢?东晋皇帝司马德宗就算了,只能算朝廷上的一具摆设,还是天残地缺质检不合格的那种——何况他也轻易见不到他。本拟先从王神爱处着手,知道她出身名门,金尊玉贵,寻常东西都难入法眼,又酷爱书画,这才好不容易寻了一幅曹不兴的遗世之作投其所好,谁知马屁没拍对,还是亏了本。那王皇后又如九天玄女一般,凡人轻易见不上一面,只有转从王恭身上下手——至少他不藏于深宫,对付他总是要容易一些。

须知若不能打破这个僵局,逼谢玄主动坐到谈判桌前,面对面地与之谈合作的条件,那么他们一行人逗留建康多久也都不过是浪费光阴。

兀烈为难道:“可是那王恭出了名的刚直清廉,咱…咱总不能用强的吧?”

“王恭也是人,还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人,难道会没有弱点?”任臻接过茶啜了一小口,又轻轻地阖上,“就算他是真道学,也不代表他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