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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453)

任臻知道他说的是已经暴露身份,对东晋而言而再无作用的张嘉——其实不消谢玄嘱咐,他也不会轻易动那张真人分毫。北中国百年混战,胡人逐鹿中原历次称王,却唯有前秦帝国堪称大一统,何也?就因为苻坚看出了若想征服各族,尤其是自诩正统起义不断的北地汉人,除了强权铁骑,还一定要建立起大一统的文化基础,从思想上融合各族。所以他才大兴佛教,兼扶道教,以宗教意识去对抗儒家学说。推行十余年来已颇具成效,若非淝水惜败,想必已能克尽全功,就连后燕慕容垂亦效仿此法,于境内广推佛教,数年以来政权颇稳。而西燕代秦而立,自是萧规曹随,任臻学着苻坚尊迎佛门释道安和道家张真人为国师,去受国民的顶礼膜拜,与大头不同的是任臻打心眼里未必信这因果轮回命定玄理,故而对这些宗教领袖,他从来是用而不信,否则也不会轻易去怀疑张嘉。

但谢玄却猜不透他心底所想,不敢冒险,才被他赚了一次,将符宏交出,说到底,谢玄还是重信守义之辈。想到此处任臻点了点头,真心实意似地道:“谢家宝树果然情深意重,连最难消受的美人恩都能举重若轻,游走自如,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做事而至死无悔。”

谢玄眸色一黯,直觉地去摸鞍下的墨阳剑,却冷不防被人出手如电地抢先按住。

任臻温暖的大手覆在他的手上,摇头笑道:“谢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多心太较真太理智也太认死理了。我说笑而已,没有恶意。”

谢玄猛地抽回手来,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就因为你凡事都可以当做一场笑话——”

任臻愣了一愣,见他又不望下说了,便搔了搔头,无奈道:“我也知道你看不惯我这吊儿郎当样——这不小半辈子都过来了,我想改也改不了么…最多,下次再见,我一定正经一点?”

谢玄冷笑:“只怕来日本帅没那功夫再见你这痞子。”

任臻郑重地摆了摆手:“都督忘了,等西川事了,两国还要合兵进攻后燕,届时带兵北上之人必是都督,那我终于能得偿所愿,与都督并肩作战了——这不就说明你我缘分未尽哪~”

谢玄转过脸去,看都懒得看他,手里一扯缰绳:“快走罢,免得夜长梦多——”

任臻拱手一摇:“那谢都督,你我沙场再见了!”

谢玄背对着他,耳中听那马蹄嘚嘚之声渐远而去,竟反常地生出几丝心慌意乱。

果然不出盏茶功夫,身后又是马蹄疾驰,喧哗声中一队人马赶了上来,将他们遥遥围住,为首的正是乌衣营执戟校尉何无忌。

谢玄一挑眉,拨转马头,扫了这群披坚执锐的禁军儿郎们一眼,朗声问道:“何事?”

他语气闲淡,却噤地众人不敢冒进,齐齐勒停战马,只在原地候着。何无忌更不敢对谢玄端架摆威,远远地翻身下马小跑过来,方道:“末将奉皇后凤旨,捉拿逆贼符宏!”

符宏此时早已不在队中,谢玄暗吃一惊,拧眉喝问:“怎么回事?!”

何无忌低声道:“皇上中毒了——当时唯有符宏与皇上同处一车,娘娘震怒,发了凤诏追拿符宏回去审问。”

谢玄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符宏下毒谋害安帝?不大可能啊——这时机也忒刚好了些,怎么也不似巧合。他思索片刻,忽道:“既追拿逆贼,为何就只有你们这些人?乌衣营统领庾楷何在?”

何无忌顿了一顿,瞅着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庾大人率众追燕使车驾去了——都督,他们早已知悉符宏不在此处,主力是冲那边儿去的——派末将前来不过是佯作疑兵,只为牵连都督。”

谢玄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今日种种皆为司马元显的苦心布局!只怕早就数月之前,司马元显就已处心积虑暗中筹划要对任臻下手——若在任臻车队之中将符宏拿了个正着,就变得是西燕早有预谋布下杀招要动摇东晋朝纲,事后还挟逆潜逃,这种罪名不须审问不须定案,立时便上升为国家冲突!

可司马元显怎么敢有恃无恐地向西燕发难?就不怕惹恼了慕容永挥师东进?除非——除非他料定慕容永不敢举兵!而能令西燕上将慕容永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的原因只有一个!

谢玄的心骤然像跳出了嗓子眼,他狠拽缰绳,刚欲策马,便被刘裕赶上前来掣住胳膊,急道:“都督!这一切都是早已布好的局,司马郎君早欲寻机下手,都督此时避嫌尚且不及,怎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