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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483)

或许他本还有机会起复的——只要谢玄还掌握着北府兵力,朝廷便不可能真地治他的罪,最多做做样子,若有战事还是要仰仗他这个大都督——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司马元显一扯嘴角,终于看向谢玄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先生抗旨不从,执意留在轵关,以致中箭——谁知那箭头还是淬了毒,救治不当之下,先生不得不断臂保命,如今成了个再也无法弯弓抬剑的废人,二十年戎马皆成泡影,先生难道不悔、不怨?”

司马元显字字诛心,直刺而来,谢玄依旧面色如常,波澜不兴:“一切乃谢某自取,与人无尤,何来悔恨怨怼?”

谢玄入京卸职以来,已形同软禁,但那份从容清高仿佛他依旧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大都督。司马元显盯着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心下隐隐骚动: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谢玄便是如此。

第135章

他忍不住踏前一步,语带深意:“可先生为朝廷从戎报效二十年,如今却落得撤职待罪的下场,本王都替都督不甘啊。”

分明联络上下要严惩谢玄抗旨之罪步步紧逼不肯宽宥的就是如今执政的司马元显,但此时又说地如此痛心疾首,仿佛真心在替谢玄不平似的。谢玄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则大王欲助谢某脱罪?”

“这有何难?”见谢玄话意略有松动,司马元显只道是这些时日的圈禁施压起了效果,便奈不住心头狂喜,在他面前微俯下身,目光灼灼地平视着他,“淝水之战的泼天之功,先生不过封了个建武伯,便是如今上了不了战场带不了兵有什么打紧?若是你我同心,先生来日想要贵为王侯也非难事!”

谢玄不闪不避地任他目光侵袭,还微微一挑唇角:“听说你最近威仪日重,三公九卿见你车驾皆须拜迎,如今连国之重器都可以随意分封了?”

司马元显打了个激灵,头一回乍着胆子抚上谢玄的双膝:“本王愿为先生倾尽所有——”话音刚落,龙吟声起,谢玄左手边的墨阳剑猛地出鞘,森然抵上司马元显的颈侧。

“谢某纵使有罪,也该由朝廷明旨惩处,还轮不到你威逼利诱、私下审讯。”谢玄的声音一如往昔平静,却陡添几分彻骨寒意,“司马元显,我虽因伤不能再任北府都督,但这十万北府精兵却还轮不到你来染指。”

谢玄在长子城外误中流矢之后,箭头穿肩而过,虽血流如注但并未伤及要害,他便暂不理会,强撑着赶往洛阳,一夜颠簸疾行,次日刘裕为其取箭之时,才惊见整个肩膊处已紫黑溃烂,那箭头上也不知淬上了哪一种厉害毒药,洛阳军医竟无一人能解。束手无策之下唯有将伤口上行处牢牢扎紧,以防止败血回流,毒侵脏腑,再将人火速送回建康疗伤——那时却已是迟了,为保全性命,唯有将坏死的上肢切除。

在临行之前谢玄便仿佛有了预感,司马元显不会再轻易放过他了,便抢先一步指定中书令王恭暂摄北府都督,全军自刘牢之以下皆须奉他为帅,听其调遣,以防兵权再落入司马元显手中。

司马元显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如今已难再掌军,还指望王恭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真名士’能替你守住北府军?”

“王孝伯至少忠君爱国,别无私心,这一点便强你许多!”谢玄单手持剑,稳如泰山,“我谢玄俯仰天地,无愧于心,千古艰难莫过一死,若连死都不惧,又岂会为名为利而甘心沦为平阳之虎!”

这是公然嘲讽司马元显是得仗人势的一条狗耳。司马元显勃然大怒,霍然起身,并指一点:“好,我就看看你如今待罪在家,不得出入,还能如何操纵北府军上下对你惟命是从!王孝伯也罢,刘牢之也好,我看看谁敢为了你,与本王、与朝廷作对!”

谢玄懒得理他,收剑回鞘,左手翻折之际却在空中晃了一晃,差点将剑划出鞘口之外。

竟连剑都握不稳了么…他垂下眼睑,无悲无喜地将剑平放膝上,这才开口道:“吾皇健在,只恐司马郎君便是给自己脸上贴再多的金,也做不到只手遮天唯我独尊。”

同为司马氏,效忠我又有什么不对!难道那个傻子比我还适合做一国之君!司马元显瞳仁猛地一缩,当即气地拂袖而去,随后立刻召集乌衣营的禁军公然将谢府围地水泼不进,连府内一应生活用度都设置关卡层层设防——他要谢玄在朝廷正式定罪之前,先好好地煞一煞他的傲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