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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546)

无论如何,崔浩很不希望北魏这时与东晋交恶,陷入多线作战,刚欲相劝,又听拓跋圭余怒未消地拧眉自语道:“谢玄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曾经乔装出使建康大半年之久,莫不是也招惹什么瓜葛…”他猛地一捶几案,崔浩心口跟着一紧,话风一转便道:“皇上若是感到烦躁,可再服用逍遥丸?臣观皇上昨日服药后气色大佳。”所谓逍遥丸者乃江湖方式开炉炼化的丹药,作用药理与五石散类似,只是没那么霸道,可令人暂时忘忧,拓跋圭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潜藏的暴虐脾性,时不时就要狠狠发泄一番,在这当口无疑很是不利。

用过逍遥丸的拓跋圭果然平静下来,思路也开始清晰,他立即召集几大将领,商讨攻取函谷关——其实这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函谷关守将是兀烈,任臻最器重的虎贲大将,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然而几乎兵不血刃夺回函谷关后,拓跋圭盔甲未除,便阴沉沉地来到帅帐,此刻正有数位军医神色紧张地在内看症,见拓跋圭入内忙齐齐起身请安。

拓跋圭摆了摆手,拧着眉道:“怎么样?”

为首的军医忙起身道:“皮外伤,不碍性命。只是——”

拓跋圭知道他要说什么,粗鲁地打断:“死不了就行。都下去!”

为了怕任臻再逃,只要一下战场他便被四个八十八斤重的玄铁重铐锁在榻上,吃喝撒拉俱须经人之手,绝无半刻自由,看守之人共一百八十人,轮班上岗层层叠叠,互不相识,亦不许与他说一句话。

拓跋圭在一室浓厚的血气药味中上前,抬起任臻的下颚:“你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了。你教过我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生存下去总有重头再起的机会,结果居然蠢到在战场上自杀?你觉得你的命这么值钱,在你跳下战车冲向斧钺的那一瞬间,会没人拼死拦着?”

拓跋圭俯下身子,恶意地在他耳边送出气流:“我这才知道你的用处可不止在床上,只要有你在手,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打下八百里秦川——任臻,你要不要数数有你的帮助咱们攻破了西燕多少座城池——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任臻禁闭双眼,失血过多的脸色变地更加惨白,任拓跋圭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筋络慢慢地摸到了他的右手,仿佛一条蜿蜒游走的毒蛇。“差点忘了说,在此处补给之后,魏军便要西进,下一步便到潼关了——哈,我曾在潼关给你当了好几年的看门狗,如今可算旧地重游,物是人非了。”他的目光凝结在他残缺的手掌上而变得一片晦暗,他转开眼,语气却还是阴沉不定,“你说,潼关守将敢不敢置他们皇帝的生死如儿戏?”

任臻并无反应,除了颤抖不已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恐慌——潼关是拱卫长安的最后一个雄关堡垒,潼关一破,长安再无天险,跃马可至。当初就是为了防备拓跋圭,任臻才不惜一切夺取潼关以东的函谷关以求多一道制敌防线,谁知到头来,赔进了姚嵩也防不了北魏!

“我从前对你还是太过心软,早如此——”拓跋圭忽然偏过头,“你早就是我的了。”

任臻毫无预警地闷声一呕,胃液血沫挖心掏肺一般地汹涌吐出,拓跋圭猝不及防地被呕了一身,随即推开半步,阴狠地狞笑道:“怎么?嫌我恶心?不要紧,我不嫌你,不嫌你老而无用,也不嫌你祸国殃民。”拓跋圭眯着眼,心里的怨恨阴毒几欲滔天,“姚嵩已被千军万马踩成肉泥,至于其他人,待我入主未央宫,一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们…”

他拍了拍任臻满是秽物的脸颊,恶狠狠地道:“下一战我会亲自带着你,踏破潼关!”

任臻自始自终没有睁眼看他,连当日受辱之初的憎恨都吝于给他。没关系。拓跋圭心想,他终有一日会让他重新开眼,把脱胎换骨的拓跋圭刻入骨血!

对这么个男人,怀柔根本没用,只有比他更强更狠才能拥有——原来是他醒悟地太迟。

我只要舍得,你是我的,天下也是我的!是你逼我的!反正事到如今,你已恨我入骨,那便恨到毁天灭地,恨到你眼中只能容下我一人!

拓跋圭最后看了他一眼,便绝然地转身离去。

北魏攻占函谷,先前趁着中原乱战一路北伐,而今暂时驻守洛阳的刘裕亦收到了朝廷的圣旨,若魏军开拔潼关,则东晋便出兵准备夺取函谷关。刘裕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圣旨,军祭酒何无忌在无人处问道:“德舆当真要出兵?以我朝国力,占据洛阳已是勉强,就算咱们占了函谷关也守不住,万一拓跋圭杀个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