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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26)

晁汝抬袖掩唇咳了几声,方才慢悠悠地道:“无凭无据的,贤弟慎言啊。今日害你的是卫王等人——墙倒众人推,也怪你平日行事太无余地,与愚兄何干?况且依愚兄所见,以贤弟之大才,纵使今遭罢黜,然只要耐心等上一二十年,来日改朝换代,终有一日可以东山再起、位极人臣。现在,又何妨将你的位子暂借让予我,来坐上一坐?”

“你!”崔浩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前揪起晁汝的衣襟,怒道,“我与你并无冤仇,不过是各为其主。纵是两相斗智,何须如此赶尽杀绝!”

晁汝的目光在月色下陡然冰冷:“确无冤仇。只是你太碍事了——你既因进药于拓跋圭方得平步青云,我就要你也因丹药而身败名裂!”

崔浩瞠目欲裂,刚欲发难,脖间却忽然一凉,已是利刃加颈。寒芒一闪而过,映出一双他甚为熟悉的眼眸,随即是任臻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崔浩,你获罪之身,逗留宫闱,还妄图伤人,是不想要你崔家老小满门性命了?”

崔浩愣了一下,双手顿时僵持,心里却闪过一丝电光火石,颤声问道:“任将军怎会到此?!”

任臻收回左手刀,探入怀中摸出一樽瓷瓶:“晁侍郎今日护主受伤,皇上嘉许其忠勇,我特奉皇命前来探视送药,难道崔大人也是?”

崔浩神息万变,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来去,最终发出一声不甘至极的悔叹,恨恨离去。

任臻几句话吓走了崔浩,面色一变,拉长着脸冲晁汝一点下巴:“坐下,上药!”

晁汝收起了人前那副伶牙俐齿的嘴脸,沉默地坐在任臻面前,任他施为。任臻点抹数次,急地龇牙道:“都说你聪明,我看是傻透了!既已明知道危险,为何还要扑过去替贺夫人以身相挡?”

晁汝一扯嘴角:“贺兰讷坏了大事,事后若见我安然无恙而没表现出一点护主之忠,他怎会轻易放过我去?这当口,我不能再开罪他去。”

任臻默然,半晌之后,手背在他面上烫伤处轻轻一触,哑声道:“可是疼的紧?”

晁汝自嘲一笑:“这脸哪里还会觉得出疼来?至多再多几处疮疤,留着吓人罢!”说完这话却不见回答,唯感任臻的双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按:“无论恶鬼之形还是天人之姿,在如今的我眼中又有何差别?”

晁汝心中微涩,百般的哀而不伤,千种的怨而无怼,就此莫名消散,他抬手一握任臻的右手,低声呢喃道:“岂如你断指废躯之痛。”

任臻哑然无言。

两人一站一立,在风清月明中静默良久——正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慕容氏选立为后,告于太庙,即母仪天下,自然少不得一番庆祝朝贺,南燕的“金刀太子”慕容超便在此时携礼离开广固前往平城拜贺。若论辈份,慕容宝之女算是他的堂侄女儿,但慕容超可没敢真把拓跋圭当自个儿侄女婿——南燕主慕容德近来沉疴日重,只怕拖不过今年。慕容德没有亲生儿子,属意亲兄之慕容超继位,但朝中姓慕容的宗亲可不止这半路杀出、金刀为凭方才认祖归宗的慕容超一人,他这次来的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探一探拓跋圭的态度和口风,若有北魏的支持,他便有把握镇压下一切反对力量,顺利接班、独揽朝政。

拓跋圭确实也需要南燕的存在,在青州充当北魏与东晋的缓冲地带——东晋那位当朝主政的谢都督可是从来不肯承认拓拔魏国,上次北魏本拟远交近攻,遣使建康欲以修好反被谢玄羞辱了一顿,惹得拓跋圭大发雷霆,处死崔逞才罢,至此熄了通好东晋之心。两人皆知南北迟早一战,只是以刘裕为首的北府军尚在河南之地镇守洛阳,一时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拓跋圭则秉承攘外必先安内,大部分兵力都在西北疆域防备西燕柔然,故而双方都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而暂做按兵而已。所以拓跋圭想要扶持一个能为他所用听教听话南燕国主,北府军万一北上攻魏能成为一道最佳屏障。

慕容超入宫谒见拓跋圭,两人在青金殿密谈许久,有内侍上殿请用御膳,拓跋圭便顺道设宴招待,慕容超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自然喜不自胜地谢恩应承。谁知酒馔刚刚摆好,殿外便传来一声朗笑:“怎么有的吃却故意不叫我?”

慕容超唬了一跳,心道拓跋圭岂是好相与的,谁敢在魏宫之内如此放肆高声?可一看左近的宫人内侍,竟没一人面露异色,似是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