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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3)

那中年汉子尚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此人几眼,却一时也想不出疑点,李氏紧张不已,那鲜卑男子却老神在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分到点细白面的,只有可能是窦冲的嫡系军队,多半还有个一官半衔的,这种人怎会记得别人军中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士兵?果然那中年男子见他虎口枪茧,肘间绷带,又信了几分,因道:“既如此,养好了伤便快些回队,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城中但凡是还能爬的动的男人全上前线了!”鲜卑男子自是点头称是,李氏此时才敢吐出口气来,关切之色溢于言表,那中年汉子乃是窦冲帐下一名百夫长,刚刚从城楼上换防回来,为人粗豪,一时也察觉不出什么异状,只是招呼李氏拿器皿来盛面,一面嘱咐千万小心存放,如今长安城中每日都有妇孺饿死街头,粮食米面已贵过黄金,小孩子莫要叫他随意上街,被那些饿昏了头的贼人掳去,可就成了‘两脚羊’(注1)再回不来了。李氏唯唯点头,也是感激地紧:“大伯怎地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中年军汉顿时来了精神,将手中物事一放便咋声道:“今日俺可是立了大功,要不哪里能得这样的赏赐?你们应也知道今日巳时,燕军又来攻城,好家伙,那几辆楼车上放箭比下雹子还快还猛,城楼上的弟兄们拼了命在守,谁知那不过是个幌子!下面又用撞车狠撞东城门,谁想的到哇?不出一泡尿的功夫那门就给撞开了,燕军骑兵跟马蜂似地就一窝冲挤进来!”

听到此处,李氏也吓地哎哟一声,忙追问下文。

那军汉一摆手:“亏得俺们窦大将军留了个心眼,在瓮城二门外设了一彪兵马,四周满布弓箭手,见白虏忽然冲进来,赶紧万箭齐发,阻得一阻,其他兄弟们拼死冲上去将门又给赌上了,只须慢了一瞬,白虏大军压进来,长安就完了!”李氏听地念佛不止,他身边的男子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听毕,半晌忽道:“可知领军之人谁?”

那军汉呸了一声:“还有谁!杨定那无耻叛贼!”

男子沉默片刻道:“杨定素来铁骑无敌,今次不过小试牛刀因而我军方能侥幸夺回城门,若让此人多掠阵数次,光靠人命去填怕也难保万无一失。”

军汉吹胡子瞪眼道:“你有方法你倒是去守城门啊看你挡不挡的住一蹄子!”

男子微微一晒:“守城门未必需人来守——杨定所部骑兵迅捷凶猛,唯一天敌,有此则不惧于他。”

军汉自是不信,再三追问,男子方缓缓言道:“天敌者,陷马坑。”

接着三言两语将这工事简概解释完毕,听得那军汉目瞪口呆:“小子,你唤何名?!”

男子顿了一下,才一字一字地说道:“在下……壬至。”

不出三日,燕军重整旗鼓复又攻城,任臻依旧坐镇中军,韩延高盖段随负责正面战场,杨定所率领两千骑兵则在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硝烟弥漫箭矢如蝗间撞车沉重的木击声不绝于耳,终于在前方传来一声兴奋的呐喊:“城门破了!”

“冲啊!”

骑兵营如急电迅雷瞬间狂飙扫过,蜂行蚁聚般拥进东大门!

好!任臻在马上情不自禁地一击掌,区区数日,燕军骑兵在杨定的操练下行动能力又大大见长了,此次当能马到功成了罢!

不料骑兵刚刚冲进大门,在瓮城中便忽然一排排地齐齐滞了冲势,竟至左右蹒跚不能前行,早埋伏于瓮城四处的秦军顿时杀出,或下砍马腿或上削人头,把率先冲进城门的百余精骑如砍瓜切菜一般地料理干净。杨定一见情况直转而下,不敢冒进,当即收兵撤退,占着马快,大部分撤出了秦军包围,尘土飞扬之间,他们身后已经千疮百孔的宣平城门再次轰然关拢!

杨定骤遭此变,也是心魂不定,回归阵中才呸地吐出满口泥沙,抬手抹去额上血汗——那瓮城中一排排设下的栅栏又是何物?他纵横百战竟从未亲见——也不似角马拒鹿,栅栏与栅栏之间却以铁锁相连,专为绊马,令得人仰马翻摔进其后坑中,那坑倒并不深,却满布铁蒺藜尖刀刃等物,竟似专为克他重甲骑兵而来!窦冲也不似突然就会有这般才具啊~杨定一面费心思虑一面来见慕容冲复命,却见他在马上似呆似怔,也不理会旁人,只是一个劲儿自言自语似地呢喃:“陷马坑……他没死?他……真的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