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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5)

“还能说什么?难道告诉他们你是个鲜卑人?!”李氏白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莫看我傻,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说那鲜卑人……我看~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吃人的妖魔鬼怪嘛~”那话越往后越轻,最后几乎扭捏成了气音,可说完话抬眼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却原来那壬至不等她说完已是跨步入屋,迎面见李氏小女儿蹒跚迎来,便弯腰一把抱起,在怀间抛了抛,那女孩儿不过三五岁年纪,最不怕生,便被逗得咯咯大笑,壬至又故意用下巴去蹭她饿到黑黄微瘪的脸颊,小女孩儿被胡渣刺地嗷嗷挣扎,粉拳秀腿便齐齐招呼过来,李氏讪讪地跟过来道:“囡囡,不许没规矩!还不快过来!”

小女孩儿继续猴在壬至胳膊里不肯听话,奶声奶气地道:“叔叔生的比娘好看,我不要过来!”

李氏脸都绿了,壬至忙把她放下地来:“囡囡乖,别到处跑,外面危险。”那女孩儿一出生便恰逢乱世,从没过过安生日子,此刻见有外人怜惜爱护便不肯轻易丢开,直缠着要壬至亲来帮她梳头。

壬至无法,只得笨手笨脚地叉开五指胡乱梳理,只是她的头发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稀稀拉拉长成个青黄不接的模样,怎么也梳不成个总角,壬至手粗,心急一扯,便又拽下一截参差不齐的枯发来。囡囡顿时吃痛大哭,壬至抓耳挠腮也止她不住,情急之下哄道:“叔叔做一只木梳给你,用它梳头,便很快能长长长黑了。”

囡囡起先还要再闹,见壬至果然至灶台寻了截半朽了的柴木,摸出随手用的匕首,三两下刻出了雏形,便瞬间转喜,蹲在他身边细看,壬至到底是个大男人,一只木梳被他雕地三五成齿或歪或斜,小女孩儿也不嫌弃,爱不释手地抢到怀里,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拿梳子梳头是什么时候了,她娘说从前他们也不穷的,那时候至少天天有米面吃,出门也不用怕被人掳走煮了,恩~那不穷的人家肯定是用的起梳子的吧!抬眼又见壬至手中的匕首镶珠嵌玉华丽非常,好看地紧便道:“这个也要!”

壬至一愣,抚了抚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这个不能给你,这是叔叔很重要的东西,便是不要命了,也要留着它。”囡囡听不懂什么意思,却扁着嘴道:“那你要再给我刻个铜镜!还有木屐!要五彩漆画的,娘说小姐都穿着的,不像我这般赤脚撒腿乱跑。”

壬至啼笑皆非,只得满口应了。

李氏在旁先还是含笑在看,末了却没由来地心中一灰,顿时滴下泪来,她曾经拥有的小康生活殷实人家和天伦之乐都已被战乱中的烽火马蹄踏碎,而今此景,她魂牵梦萦都想要,却怕到底不过是场荒唐的奢求。

壬至自是瞄见李氏提着衣袖胡乱抹脸,却也只能转过头去,故作不知。

注1:两脚羊一词自西晋末年八王之乱后始自出现,五胡乱华,羯族石虎首先建立后赵政权,史载其行军作战不备粮草,一路掳掠汉人以为军粮,并称之为“两脚羊”。另一说为金灭北宋靖康之际才出现,语出宋人庄绰之《鸡肋编》,此处从前者。

第23章

秦燕两国在长安城郊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拉锯战,战事一时陷入胶着,坐山观虎斗的姚秦自也不会干等,以新平为据点向四周用兵,打算趁此良机彻底征服雍州秦州,立足于此,彻底孤立长安以及斗地你死我活的秦燕两国,届时出兵进退皆有所恃,便也不惧慕容冲寻仇挑战了。

这两大州名义上还属于前秦,实际上州郡长官们或逃或叛或被杀,各地早已盗贼盘踞军阀混战,是个彻底地无政府状态,以羌军的战斗力,肃清流寇自然不是问题,领军之人却依旧是个难题。

若说这平定中原两大州郡的功劳,世子姚兴说不想要是骗人的,但他却不想在此时离开新平带军出征——须知应窦冲之请驰援长安的人选至今依旧未定——说是“援”长安,明言人皆知是要去趁隙夺长安的,克定长安为都便算是名正言顺得了关中,其功更比天高。姚兴两相衡量都舍弃不下,正与尹纬反复商讨,却在此时见姚嵩一袭彤衣跨步进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大哥,姚兴应了,他便转身又对尹纬行了半礼,轻声道:“尹大人。”尹纬却故作不闻,只是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姚嵩毕竟是姚氏王子,给个汉臣半礼算是给足脸面,尹纬此举乃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了,姚兴淡淡扫了他一眼,却也不说什么,只对姚嵩道:“那日借的经书都看完了?”姚嵩便点头,他此行便是来还经书的——彼时佛教初兴,流入中原的各部经本皆为罕物,姚兴重若珍宝,见姚嵩近日潜心学佛大有进益,且时常求教并与之论道方才出借,旁人想看一眼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