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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71)

魏国需奉上牛羊各五千头,岁币万钱。

就此割让云中诸郡,从此退回塞内。

对柔然和亲换质,称臣纳贡。

拓跋珪缓缓地睁开双眸,眼中充血的杀意已经逼退少许,他面沉如水地望着远方的虚无,缓缓地出声道:“这些贪得无厌的条件必是社仑的要求,去告诉他,前两条,朕允了。但最后那条,绝无可能。”

崔浩赶忙答应——自古能让交战双方都勉强同意的议和,皆没有一口答应的,一方漫天要价另一方坐地还钱,从来都是来来往往讨价还价的另一场较量,通常还要磨上好几个回合,拓跋珪只答应前两项,也属常情。他坚信以拓跋珪的高瞻远瞩,只要能让他逃过此劫难,绝境翻身,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会亲自报仇雪恨!

拓跋珪心知现在情势是如何地岌岌可危,在包围圈外目前还有魏国数万兵马赶来勤王,然而在塞外草原即将进入严寒冬季而他们久久不能突进立功的情况之下,若是贺兰讷在平城又对他们一一招揽,这些非本部的亲兵又有几人会对他这北魏皇帝死忠到底?只靠一个尚且年幼的拓拔嗣不仅镇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只怕自己的人身安全都难自保,届时魏国也难免后继无人、江山易主的惨剧。

事不宜迟,外援既已无望,他就必须得尽快脱困,回到平城,方能先保住他的中原基业,再图来日种种!

崔浩临危受命,身入敌营,周旋再三,双方拉锯几番,总算有了些许眉目,拓跋珪并几个心腹将领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苻坚围城以来并没攻城,魏军并无多余伤亡,但偶有出城猎食的皆被阻击,退回城内,拓跋珪自然知道苻坚的意图:天寒地冻,城中存粮早已不足供给,拓跋珪不得不下令从百姓处强行征粮,搜刮所得也不过再拖延三五时日,这时候围城越久、士兵越多,口粮与御寒衣物就越不够分,苻坚这是在故意制造城内的恐慌气氛,所以此事越拖越不利于魏军。如今只要有机会能够脱困,就是暂时受些屈辱委屈又有何妨?

大丈夫能屈能伸,遑论胯下之辱。可他内心深处所恐惧的是,社仑贪念易解,但至今还未曾表态的苻坚却难善了!

果然崔浩最后一次出使归来,面见拓跋珪之际却是欲言又止,最后才敢嗫嚅着道:“凉王苻坚提出,若要议和,旁的皆可商量,然需骠骑将军任臻…亲赴凉营为质。”

话音刚落,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稍有知觉的都知皇上唯待任臻与众不同,怎么舍得?

半晌过后,拓跋珪方磨着牙,森然道:“他拿他议和的条件?不交人——便不撤军?”

崔浩不答,事情走到这一地步,因果对错已不再重要,拓跋珪只能壮士断腕以全质——对于一个英主豪杰而言,有什么能比兼并天下、千秋万代更重要?

门外无人觑见的阴影处,任臻背靠着冰冷的廊柱,缓缓地闭上了眼,却掩不住心如擂鼓而呼之欲出:凉王苻坚…为何要以他为质?

拓跋珪为了自己的江山霸业,从来至亲可杀,如今,又会不会同意这城下之盟?

第174章

事实上,云中城情况危急任臻虽有所闻,但拓跋珪却从未当面与他提及过丝毫难处,每有相见皆是如常说笑,全然看不出一点焦急异色。他这个名义上的骠骑将军是个连御前军事会议都少有参加的边缘人物,任臻能明显感觉的到这次对阵凉军与以往的战争不同,拓跋珪非常不愿他参与其中,恨不得能割裂他与此事的所有关系——然而没料到事到如今,这最后的矛头还是指向了他。

拓跋珪抬手按住了龙首几案,咬牙切齿地道:“休想!”那苻坚先前并不出面,任社仑狮子大开口地勒索,迫使他最终让步之后才蓄意抛出这个他绝不可能答应的条件,其心何毒至此!

崔浩一惊,连忙欲劝,门外的任臻也被那斩钉截铁的回答震地心头一跳,不自觉地偏过头去倾听,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框窗,在静夜中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拓跋珪猛然抬头,双眉一蹙:“谁?!”

任臻连忙缩回身子——不知怎的,他本能知道拓跋珪绝不会乐意他窥知了此事——于是脚尖一蹬,如出弦之箭一般窜离原地,一路疾行地回到自己居处,然而甫一推门而入,尚未掌灯,一团黑暗之中便忽有风声破空袭来!

“谁!?”任臻本没料到在云中城内还有人胆敢偷袭,猝不及防之下不及拔刀只能狼狈走避,不出三个来回他便是暗自一凛——又是如此熟悉的招数!正是当初在北海军营里隔帐偷袭而又不取他性命之人!后来他也曾暗中寻访此人,他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无踪影,直到那夜的五原城外,他与他相逢…亦或者是再会。任臻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初秋月下、红柳林中的那个高大雄伟的男人,惊喜怀疑一并涌上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忙伸手虚虚一挡,低声喝问:“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