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不是慕容冲(87)

“我爱谁和我能不能一统天下无关!”任臻不肯示弱,步步逼近,“我从未当你是臣下,百般挽留亦是因为真心重你,但你若也真把我当平生知己,便不该因此恨我,说到底我无愧于心!”

杨定不知何故,此刻忽然听不得这“平生知己”四字,又见慕容冲果然毫无疚色,当下气地拂袖而去。

任臻看着杨定绝然背影,恨恨地吐出一口气来,心里亦是闷闷不乐,他转身进门,见慕容永瘫在案边已是陷入熟睡,心底不由一松,便有些拨云见日——幸而他不知情。

他解下披风轻轻覆上慕容永,伸手拂过他的长发,随即轻轻一叹。

杨定从此便开始与慕容冲冷战,慕容冲也正尴尬,便也不去理会,且当务之急,乃是解决韩段之争。

不出数日,便有“圣旨”传至永巷——张夫人乃天子嫔御,身份与别不同,宜迁居金华殿。顿时众人哗然,金华殿修葺将成,定是那慕容冲的寝宫,令张氏移居于此,用心昭然若揭了!

张夫人顿时潸然泪下,前朝宫人们亦都垂泪无言,苻诜气地摘下佩剑,几次“欲与慕容小儿拼命”都被什翼珪拦下。他起身搀起张氏,低声道:“国破家亡之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去留皆不由自主,夫人难道事先不曾预见?如今哭又何用。”张氏正心乱如麻,忽觉指间一凉,却是那什翼珪悄悄地背人递过一柄鱼肠匕。

她心中一颤,六神无主地望向少年老成的什翼珪,他抿着坚毅的唇角,一双兽瞳半睁半闭,平平淡淡地道:“夫人深受天王恩宠,又是三贞九烈的名门之后,焉能学那羊献容身侍二主(注3)?如何自处,夫人当有定论。”

张夫人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没有等来慕容冲,却等来了她更为恐惧的段随,段随见张氏果如慕容冲所言已置身金华殿,大喜过望,以为已是他囊中之物,便强行求欢,张氏羞愤欲亡,求死不能,挣扎中将贴身所藏之鱼肠匕刺入浑身插进的段随腹中——正当此时,早埋伏于金华殿左右的韩延率众跃出,本欲趁机叱其罪行将其拿下,岂知段随壮硕如牛的一条汉子,竟当不起这轻轻一刺,翻滚挣扎须臾还来不及喊人,便青筋暴露而亡。韩延吃惊之余尚不及回神,宫外甲胄铿锵,军靴及地声纷至沓来,转眼间金华殿便已被团团围住。

一身戎装的慕容永拾级而上,当头一喝:“韩延你为私人恩怨,伏杀右将军段随,实为叛乱!本将奉皇上命旨意特来平叛!”

韩延一惊回神,怒骂道:“慕容永,你设计害我!”随即抽出弯刀欲作顽抗:“刚破长安你们慕容氏就要屠戮功臣?!”

慕容永扬手一挥,冷笑道:“‘功臣’已死于你手,我如今奉旨平叛,杀的乃是叛将!”

任臻身不披甲,一人独立于凤凰殿望着满目萧索枯枝出神,仿佛左近金华殿的血雨腥风远在天边,他听着金戈铁划厮杀惨叫由小至大再盛极而衰,知道这场蓄谋日久之战胜负早已定局,他轻声一叹:“不觉已至深秋了。”

几个亲兵悄莫声息地搡进一个人,行礼毕又悄莫声息地告退出去。任臻转身,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道:“朕说要‘请’过来,下边人怎么把我的小功臣五花大绑强拉了来,胡闹。”说罢便要亲自松绑。

什翼珪此刻被揍地鼻青眼肿,狼狈不堪地向旁一躲,怒道:“皇上,我并非苻氏亲贵,不过是贱如蝼蚁的一介平民,值当您这般费心对付?”任臻干脆蹲下身与其平视,笑微微地道:“贱如蝼蚁?你好歹也是前代国国君拓跋什翼犍的嫡长孙,当年苻坚灭代,你爷爷战死你才以降臣身份充入宫掖分予中山公为仆,说到底也是个王子,是不是呢——什翼珪——或者该叫你,拓跋珪?”

什翼珪没想到慕容冲数日间便着人摸清了他的底细,却犹自嘴硬道:“那又如何?”任臻像逗弄孩子似地拍拍他的脸颊:“从朕下旨让张夫人移宫,你就看出来了朕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吧——所以你才把那只淬毒的鱼肠匕交给张夫人,除了想叫张夫人自行了断,便是唯恐段随不死。段随若非即时毙命韩延未必有胆色一刀结果了他,这对朕来说当真是大事不妙,所以朕更应该感激你赏识你——这就是你的目的。”顿了顿他又磨了磨牙,语气陡转,“不过,朕一贯心眼小疑心重,总觉得太阴险的孩子靠不住,还是除了后患一了百了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