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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97)

此时却是已在燕军中被白眼无数的杨定出班道:“皇上贵重之身,不可轻出,若肯借兵三千,杨某便足敢盛恩。”任臻微一仰身,单手撑住,偏过头大喇喇地道:“别放屁。朕亲征并非为你!”杨定喉中一梗,耳际便烧了起来——他虽粗放,但也能感知到那夜过后慕容冲似乎陡然不同了——一改往日言行,刻意地豪放不羁野腔无调,全然不似旧日那个燕国之主了。

话已至此,所有人都悻悻退下,唯有一个人反倒上前数步,待人潮散去,偌大的宣室殿中唯他一人,才缓缓在任臻面前单膝点地而跪。

任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吊儿郎当地道:“尚书令还要劝谏么?”

慕容永垂下头去,声音干涩:“皇上……三思,莫要因一时之气御驾亲征。”

“哦?何谓一时之气?”任臻奇道,“朕刚刚攻下长安平定内乱,何气之有?”

慕容永吸了口气:“那一晚在承明殿我——”任臻一挥手:“哪一晚?朕只记得在承明殿招了个宫婢侍寝,她抵死不从,朕便将人杀了!”

慕容永胸膛剧烈起伏,忍了片刻他忽然倾身伸手抱住任臻的肩膀,颤声道:“任臻……你听我解释……”

任臻并不反抗,低头抵着他的肩窝,唇角上缓缓挑出一道讥诮的弧度:“尚书令,莫要乱叫,这是杀头的罪。”慕容永更紧地将他搂在怀中:“我喝糊涂了,你知道我一贯酒量奇差,我胡诌的,你别为了和我赌气带三千人马就和杨定那傻大个杀去新平,姚苌在那步下了天罗地网重重防卫,你怎么能去送死?!还是为了苻坚!就算他手中有传国玉玺,也不值当你为此冒险!你对他的深仇大恨便是十个玉玺也换不过来!”

任臻打断了他慌张无措的话,冷笑道:“深仇大恨?那是慕容冲,不是我的!他像个女人被苻坚强上,易弁而钗当了三年的娈童,那是他自找的!如今想想那苻诜说的也对!他恨什么?便是卖身他也算卖出了天仙的价了——你们慕容氏哪个没因此受惠升官?!”

“住口!”他的口不择言让慕容永如遭电击地猛然松手,他如一只负伤尤斗的困兽,粗喘着愤恨着瞪视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右手在身侧不能自主地紧握成拳。

“怎么?心疼了?”任臻心底又是一沉,若非顾及彼此身份,只怕他要对胆敢侮辱慕容冲的替身挥拳相向了。替身,是啊……便是如今这个身份,也是慕容冲留下的躯壳!要生生困住他的灵魂,一步一步地将他彻底地禁锢乃至吞噬——慕容永是这个时代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曾经是他心中唯一的倚靠,他原以为他眼中看的是他任臻,心中想的也该是他任臻!但是他错了。慕容永心底深处,一直隐藏着对救他出长安,教他枪法,领他起义的慕容冲不能说的感情!为此他可以眼睁睁地纵容他按他的思路走下去,直至彻底被同化为慕容冲!

僵持片刻,慕容永忽然狠狠地低头一磕:“皇上,不可御驾亲征!长安诸事刚定,慕容垂虎坐邺城遥遥官网,若您有个闪失,西燕群龙无首,立时四散!若皇上执意出兵,臣不敢苟活!”

呵,他的尚书令,在对他“死谏”。以死相逼,让他继续循规蹈矩按他的剧本按部就班走完别人的人生——任臻死死地盯着他的发旋:“当日你被姚兴窦冲夹击受伤,当真是伤重无法回阿房?却可以让副将剥下你的盔甲甚至玉佩,将另一具身量相似的尸体李代桃僵送回阿房——你入长安,以退为进以死相激,其实是为了让我自己驱逐姚嵩,与后秦彻底决裂后立即攻城!是不是?!高招啊,慕容永,不声不响,让我按部就班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义无反顾!”

任臻的疾言厉色却唤不回慕容永一点波澜,他以额触地,不肯抬头,只是沉重地重复道:“皇上,不可御驾亲征!”

任臻见他如此表态,心下还有何不明的?当初慕容永捡他回来捧他上位,并未想到这个形式神不似的傀儡竟然也有自己的主见,不仅集粮屯军,暂停攻城,甚至还与那潜伏军中别有用心的姚嵩瓜瓜葛葛牵连不清。这与他当初的蓝图全然不同!他要他按照慕容冲既定的计划来走——所以才用他莫须有的阵亡促他哀兵十万立攻长安,更因此驱逐姚嵩与后秦决裂——端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前段时间他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调足了他的胃口瘾头,让他心中思思念念都是他,亦全是为此——在外尽快攻下长安,在内与他两情相悦,这是他毕生所求,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