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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三爷(109)

林弘山不认这个罪,只是不断琢磨着如何才能把温良玉哄骗回来。

而温良玉,似乎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及至下次见到温良玉,已经是隆冬腊月,林弘山还以为要等过了这个冬天才能再见到他,毕竟冬日事务忙,家家户户都要过年,都要应付亲朋好友,没有闲兴办什么聚会。

购买年货后车从百货公司发出,林弘山本意是让手底下的人去忙碌就好,但临近过年,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吃完晚饭看着外面的雪景生出要亲自购置点东西的想法。

主干道上的雪铲到路旁堆起连绵的小山丘,冬日天暗得早,一片灰蒙蒙的气象,只有雪堆还是白生生的模样。

林弘山坐在车里,手肘抵在车窗上撑着下颌,看外面人来人往,穿着直筒棉衣的踩着棉鞋的人像模糊的影子,东来一个,西往一个。

那片影子中忽然看见一个醒目的影子,瑟缩的慢吞吞走着,大衣与貂毛领子厚厚拥着他单薄的身形,垂着头只能看见冻得发红的鼻尖。

温良玉是出来送朋友的,郑伯伯家的女儿,也是他在班上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之前他便很少去学校,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架势,但偶尔见上一面,关系还算不错,学校放假后她俩没怎么见面,她很担心他。

女同学总是观察入微,看得出他身体越来越虚弱,精神状态也开始不好。

难得有一个女同学年前亲自来探望他,又撞见温老爷也在家,温老爷自然乐见其成,热情得能把房子燎了,把人送出门也不忘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让他好好‘送送’人家。

他这刚送回来,也不想叫黄包车,盯着鞋尖慢慢走着。

直到一双鞋挡住他的视线,安静踩在雪地里,温良玉一愣,目光一直向上,直到对上叶峥嵘那双黑恹恹的眼睛,天色昏暗,他的双眸也黯淡,眉宇间藏着刀锋与血腥一样,看得温良玉一怔,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得出,林弘山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但总而言之,现在被他撞上了,原本死气沉沉的内心惊起一点自认倒霉的感慨,搓了搓手两只白生生的手便主动开口:“这么冷,这么不戴个围脖。”

林弘山本就很生气,再看见温良玉没戴手套之后更加生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必还来管他带不带围脖,他身体可比他结实多了。

那双爪子就交叠在温良玉身前握成了拳,指尖发红手背冻得得惨白,薄软皮肤下青色血管明显,林弘山气不打一处来,两三步走过去,把吓得连连后退的温良玉一把拉住,握住他的手塞进自己的毛呢大衣兜里。

然后抽.出自己的手摘掉皮手套,又伸进去抓住他的手,薄软的一个冰凉巴掌,他热乎乎的大手包着他的手背握在手里指节交错。

两人慢慢走,温良玉低着头,觉得有些无法面对此刻的林弘山:“我正要回家。”

林弘山明白他的意思是不能陪自己,用力握着衣兜里的手,很有想要将其捏碎的趋势。

温良玉吸气忍着,鼻尖发红睫毛颤颤悠悠的模样真是可怜,期期艾艾的解释一番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若是早些碰见他就能陪他一会。

林弘山听着,张了张嘴,极其缓慢干涩的吐出三个字。

“你……骗,我?”

温良玉听见了那三个字,怀疑自己幻听了,侧过身去看林弘山,目光惊异不定:“是……你在说话吗?”

林弘山沉默了一会,酝酿之后张开了嘴:“我。”

这次温良玉听清楚了,被震惊在了原地,哑巴原来会说话?会说话当然是好事,当然是好事,茫然的点了两下头认可自己。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刚才的声音,原来哑巴的声音是这样的,微哑,但是很好听。

“你什么时候好的?”温良玉一下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也不一定是好了,也可能压根没坏过,也许是去看了很好的医生,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他离开哑巴这么长一段时间了。

温良玉像是发现了崭新天地一样惊讶,然后又发现,自己对这片天地,没有多少了解。

回过神来发觉林弘山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温良玉心情平静了一点才想起林弘山刚才话中的内容,开始辩解自己并没有骗他,他确确实实是出来送人,也确确实实该回家了,说完这番话去看林弘山,脸色却是半点没好转,甚至越发的冷了。

一阵黄油面包的香味飘了出来,横行在凌冽寒风中,温良玉看向那块暖黄色的招牌:“有刚出炉的面包,我们去坐坐吧。”或许温暖的面包店能缓解林弘山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