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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三爷(118)

毛毛虫还是肥滚滚一只,林焕文只剩一张苍白的皮裹着骨头。

他等了三年,就等来一只可怜的虫子,一个指头就可以碾死。

三年前他走在田间土路上,秧苗上的泥水在这个人的衣服上溅了一个小点子,他这个下贱东西得磕头,得跪下才能偿罪,他不服,他还了手,就罪该万死。

现在这个人变得连一滩烂泥都不如了。

林弘山并不高兴,他没能战胜林焕文,直接就把林焕文碾成泥了,他没享受到胜利的果实,还被弄得暗自心惊。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样子,荒山与东海,权势与富贵,在这其中,人命一文不值。

犹如收到了一个警告,上一次给予他警告的是林易之,他警告他,他就要战胜他,这次给出警告的是这个世界。

他战胜不了黑暗,他就化作了黑暗。

在看手边的林焕文,顿时心生厌弃,离开了医院,梧桐大道的阳光黯淡了几分,林弘山想着事,顺口对着叶峥嵘问了出来:“该留吗。”

叶峥嵘沉思了片刻———他对林焕文的性命并不关心,答案让三爷满意才是最要紧的。

“看一看恢复情况吧,若是他有心情恨您,便留几日,若是没有,处理掉最好。”

林弘山抬眼看向叶峥嵘,嘴角带了一丝嘲笑,这嘲笑不是对着叶峥嵘的,至于为什么要嘲笑,林弘山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叶峥嵘十分懂自己,这个答案十分完美,完美得没有半点人性。

而他不知不觉的,确实活得越来越没人性。

过了五天,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林焕文在逐渐好转,清醒的时间慢慢变长,开始能说一些简单的字眼了,也可以动动胳膊动动腿了,只是有一个问题,突然被吓到了就容易惊叫。

能吃饭,但神志还没恢复正常,也可能不是没恢复,而是脑袋撞出问题了。

这些都是叶峥嵘转述的,林弘山有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意思,叶峥嵘心知肚明,叫医院那边好好照顾林焕文。

过了二十多天,等林弘山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叶峥嵘才说:“脑袋出问题了,现在有点呆呆傻傻的,三爷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眼。”

林弘山反问:“这能叫兴趣?”

叶峥嵘笑了一下,随即又是严阵以待的严谨模样,跟在林弘山身后一起去了医院。

天气晴朗,雪白的云层厚厚堆积,林弘山到了医院,将车停在空地,下车朝住院部走去,还没到楼下,就看见远处有个人坐在大榕树下,两只手在捏着什么东西,林弘山看他有点像林焕文,也没能十分的确定,毕竟他和林焕文没那么熟。

走过去看,越近越像林焕文,到了大约还有十步的距离时,他终于确认这是林焕文了,他两手捏着一块裹着白糯米纸的糕点,当捏泥巴一样揉来搓去,糯米纸都要搓化了。

林弘山走上去,叫他:“林焕文。”

林焕文搓着糕点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茫然又瑟缩的眼睛就崭露了出来,是好看的一双眼睛,和林易之相似,双眼皮褶皱浅,是中国含蓄式的俊朗,眼眸濯濯清朗,无知的模样让林弘山觉得过去是一场大梦。

林焕文握着豆沙糕,低头咬了一口,抬起头来看他,嚼着豆沙糕有些呆呆的。

“知道自己是谁吗?”林弘山看他长了几两肉回来,有些像以往的林焕文了,但却活成了个小孩子,吧唧吧唧的嚼着豆沙糕,指尖东捏捏西捏捏把糕点捏得奇形怪状。

林焕文眨了眨眼睛,眼里闪烁着疑惑,慢慢的把身体缩了起来,向后退知道后背抵在树干上。

看护的护士发觉他来了,急忙跑过来:“林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弘山只问:“他怎么回事。”

护士看了看林弘山,小心翼翼的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傻了。”说完她生怕林弘山发飙一样赶忙低下了头,她见过林弘山几面,每一面都加深了她内心深处对林弘山的畏惧感,而林焕文是他放在医院供了三年医药费护理费的哥哥,且是全家死绝,只剩这么一个的哥哥,如今说他傻了,她比主治医师还心虚。

没想到林弘山并不诧异吃惊悲痛扶额,只‘哦’了一声。

护士心惊肉跳的,去将地上的林焕文拉起来,林焕文却缩在地上像个千斤坠一样不肯动,护士絮絮叨叨的说:“我们先回去休息,吃饭饭……”

林焕文挣了半天才说一句话:“等……弟弟。”

“弟弟在这里,弟弟在这里。”护士忙指向林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