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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臣(151)+番外

“我好妒?我明媒正娶从大清门抬进来的皇后——又不是偷汉子老婆,偷养下一个孽子还指望着光宗耀祖封个王爷!或者干脆皇帝都让他做了才好!自己做的那些个混帐事儿打量能瞒得了谁!”这话前半句尤指福康安之母董鄂氏,后半句干脆就对福康安瞪鼻子上脸地直接漫骂,几十年的老帐翻出,句句都象刀子直扎乾隆的心窝儿,将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私隐揭地鲜血淋漓!

福康安促不及防,当下愣在原地,这是他最不得暴露人前的切肤之痛难言之苦,一颗心象被人忽然狠狠地剜去一般,一张脸已失尽血色,惨白着,狼狈着,不堪着。

众人慌忙跪下不敢再听,乾隆气血上涌紫胀了面皮兴许多年来都不曾如此动怒,竟不知如何措词,喘着气指着那拉氏只是胡乱地吼:“你……好……叫人来!叫礼部的人都来!拟旨,朕要废了这个泼妇!送去热河!朕不想再看到这个失心疯!”

“废我?好,好呀,二十多年了你早想废了!你说我疯?我没疯!要不也不会忍受整整二十年!”那拉氏头一转,忽然急前几步噌地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刀,张牙舞爪地似要扑过来——“你这疯子要做什么!”乾隆浑身寒毛一下子乍起,大惊失色地退后两步,那拉氏却是仰天磔磔大笑:“皇后有什么好!呸!打丛我走进这个不是人待的地方起,我早该看透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话音未落已经扯散了头发,毫不犹豫地挥刀削发,一缕又一缕苍暗的发丝随风而落,扑簌簌地散在地上——

而那拉氏决然断发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她,以及她身后诸人的命运。

乾隆以那拉氏疯病狂燥无德无仪大失天下母仪为由,下诏废去其皇后之位,黜为定妃,强令送去承德“养病定心”,虽有令妃知道后立即赶来苦苦劝其慎思而行不可贸然废后甚至一头撞在九龙前壁“死谏”,乾隆也不过命人抬扶起令妃命御医好生诊治,一句“她既自绝于朕自绝于列祖列宗,安能忝居后位,有再劝的,朕不介意出个‘宫门尸谏’的事!”一口拒绝了之后诸臣阿哥们的求情——拟旨,用玺,发文雷厉风行,不过一个时辰,一切已成定局。

福康安第一次觉得闹地这沸反盈天的大事与他无关,无论乾隆之后给他多少优容多少抚慰,他也依旧只是木木地,机械似地磕头谢恩。

出养心殿之时正巧撞见额上包扎着白纱的令妃,苍白的脸上犹带泪痕越发我见尤怜,福康木然地请下安去,令妃忙命人扶起了,微微一笑:“福公爷莫要难过了,皇上将来倚靠福公爷的时候往后还多着呢——不过,人之运道原就是生而注定的,半点怨不得天怪不了人,您说呢?

他抬头看了令妃一眼,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眸里有着与永琰如出一辙的暗芒炽焰。

呵……宫阙万千,机心万千——

从他淌上这混水开始,就该知道,这紫禁城里何曾有过个清白干净的角色!?

不知一个人走了多远,福康安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看向与他相隔不过一丈的男人。

这张脸多少次出现在午夜梦回,却已不知道他想起他的时候,究竟爱,恨,憎,怨,何者更多一些?和珅……你已与当年全然不同,你可以冷冷地笑着撕开我的伤口只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为了帮永琰,你可以利用我生来耻于出口的羞辱!

你算计了于敏中,算计了那拉氏,算计了乾隆皇,算计了所有人的人心——却再不是为了他!

那个虽然贫弱潦倒依然在紫禁城里肯为他挺身而出的男孩,已经不在了,他的喜怒哀伤他的努力付出,也早已不再属于他。

不再……属于他。

但——为何事至今日当年情钟依然深附我骨髓血液,挥之不去?!福康安铮铮硬汉,惟有这一刻一股酸泪几乎要涌出眼眶,他遥远而朦胧地看着他,直到飞扬的落雪簌簌柔柔地覆了彼此一身,福康安才轻声说了一句话:“这一局,你赢了。”

最细微的一丝哽咽也被寒凉的飘雪吹散,一等嘉勇公福康安抖落斗篷上的积雪,转过身,向宫门走去,坚定,倔强,而永不回头,在夜色中泛蓝的厚厚积雪上踩出一深一浅的两道脚印。

和珅没有动,他仍旧看着福康安绝然的背影,而后轻轻一笑,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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