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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臣(168)+番外

和珅最先醒觉回神,见楼上诸人俱是看地如痴如醉呼吸急促,无论当官还是当差的,也都早失了体统身份,也难怪众人意乱情迷——这一出裸裎揭帐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春宫。

台上人生如戏依旧演地热闹非凡,坐在身边的袁枚附耳一笑:“此子如何?”和珅目不斜视地看着戏台,说实话,这个小旦演地也的确是好,唱做俱佳,那嗓音如彩云追月水银泄地,使人如醍醐灌顶爽利非常,而那轻歌曼舞身段婀娜中又仿佛信手拈来地推着整出戏高潮迭起异彩纷呈。

“他是谁?”

“双庆班的魏长生,年初入都以来名动京师,凡王公贵位,以至词垣粉署无不倾掷缠头数千百,一时不得识交者,无以为人。”袁枚执扇轻敲着自己手心,“方才你在四川会馆外看见的对联就出自他的手笔——若非此等绝色才情,区区一个李调元又何能令老夫折腰!”

和珅瞄了一眼立在袁枚身后面带凄容的玉倌儿,不觉暗中一摇头,袁枚非是俗人,更非无情之辈,奈依旧何见一个爱一个,又或许他对这个戏子并无真爱,只是欣赏他殊容绝色又何苦凭空惹人醋海生波。跟在一旁小心巴结的李调元见缝插针地猫着腰附耳说道:“和相,似您这般身份雅量的,没一个不爱捧个把‘角儿’的,这魏婉卿虽说色艺双绝名动巴蜀,但在京城毕竟是初来乍到,和相若有这个意思,嘿嘿嘿……”

和伸挑起眉淡淡地看他一眼,却只是自顾自地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没有答腔。

说话间戏散落幕,魏长生却并不卸妆,任李调元引上楼来,举手投足间又是袅袅婷婷天然一股风骚情思。

直到他站定了在和袁二人面前盈盈下拜,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请各位大人安。”抬起头来四目相接,和珅才猛地呼吸一窒,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此人荡人心魄一般的美。魏长生梳着贴片额妆,敷朱施粉更显得眉如墨画,面如桃花,转盼多情,似嗔非嗔,未语先笑,眼角眉梢全是媚意风韵。

他身边还跟着个贴旦装扮的戏子,也一般地梳水头贴片子,美人如玉,乖顺可怜地跟着一福,但与魏长生肆无忌惮的盛放般的艳一比,那份精雕细刻的美就立即被压地无影无踪了——那便是魏长生的嫡传弟子陈银官了。

和珅看地目不转睛,在一瞬间明白为什么“五陵少年争缠头。”

如此刻入骨髓的妖娆。

接下来的事似乎就有些顺理成章了。

大清律令,凡有官职在身者不得入花街酒巷狎妓追欢,因而就间接促成了“象姑”行当的畸形扩张,相公们妖妖调调作女子装扮撒娇撒痴无所不为,而自小习从女子柔媚刻骨的旦角儿,一旦操此为生,自然就更是受人追捧,乾隆年间便少有官员不兼好南风。

和珅对李调元“善解人意”的安排似乎没有什么异议。坐在早就预备好的雅室里,他任长生为他斟满一盏玉壶春,送至唇边,敷满蔻丹的朱唇轻启,声音却有些轻飘:“爷,方才那出戏,您看着如何?”

和珅淡淡一笑,一饮而尽,顺手攥住了长生白皙纤细的手腕:“好的很,只恨不得揭帐之人,换做自己……”长生抿嘴一笑,抽出手将酒杯放下,竟大胆地将腰一扭,坐上了中堂大人的大腿,微扬着头看他,白的脸红的颊越显美艳风情:“咱们唱旦角儿的,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和爷,您看我又是什么呢?”最后一丝语风几乎消失在他贴着他颈项的唇边,他轻呵着气,如兰似馥,脉脉无言却足以叫世间上任何一个男子为他癫狂如许——魏长生是个戏子,天生的戏子。

和珅低头看着他,似乎也有了一丝迷惑动摇,他喘了一口气,抚上他的脸:“魏长生,名不虚传。”长生尚不及得意,和珅下一句话就已教他凝住了神色:“只是你这百般媚态,在我这,却是行不通的。”

和珅似乎仍然着迷地摩挲着他脸上的脂粉眉墨,哑着声道:“一个寻常戏子又怎会有你方才第一次见我时的眼神,怎会有‘不尽名山大川都来眼底’的气魄?人人近我皆有目的,那么魏老板,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魏长生只觉得脊背上一凉,看向和珅的眼中的妩媚勾引早就荡然无存。他轻轻推开他,起身走到门前,才扶框回首,展眸一笑,仿佛又是戏台上那多情寂寞的张金定:“和爷好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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